立夏之约

立夏之约

拐进嵩山路，驶入华山路，蓝色障碍处右转，停车，闽江社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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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至今，闽江社区不知去了多少次，但不知何故，每次去我都会恍恍惚惚，错把李闸路当作嵩山路。以至于有两次还借助了高德地图——人这一生，其实最易被同一块石头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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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看夏，意味着气温将显著升高。但是今时今日，因为这雨，寒气逼人。下车时，短袖的我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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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钱书记昨夜急微我，说杜家村有个姓王的钉子户，出租了三室一厅，三卧室均装有封死的防盗窗，安全隐患突出。钉子甚是偏激，不肯整改，还扬言要和社区工作人员同归于尽。语气中，钱书记甚是焦灼。末了问我，是否有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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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市里一再强调，整治可立典型，杀一儆百，但我觉在采取断电断水措施前还是应该先会会这传说中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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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有了立夏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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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六人，着衣持证，浩浩荡荡赶赴现场。在那个零乱的出租屋里我见到了王伯。钱书记隆重介绍了我。这让我不自觉挺了一下腰背——代表街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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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很瘦，风一吹似能把他刮倒。脸色很苍白，但态度很强硬。钱书记刚一开口整改的事，他便滔滔不绝。他说在单位他是技术员，也是安全员。自家的防盗窗早已揺摇晃晃，防君子不防小人了，何苦还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啊呀呀，头晕得厉害，胸闷来否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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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作抚胸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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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钱书记急忙上前搀扶，细语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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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毫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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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沉默的我见状便开了腔：老伯，我看你也是个明理的人，你房子这么宽敞，租金也不便宜吧，改装一下，买个放心。你为什么就纠结于这些小钱呢？如果因为你的不配合，我们几次三番过来打扰你的房客，他们也是会不高兴的，假使因此退了租，那就不是几百块的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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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从船厂退休没几年，这两年动了两次大手术，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你们偏偏还要这般烦我。真个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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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外行，你们不承认。不信是吧？我给你们看。老伯急步走进厨房，并使劲地摇晃着那铝合金防盗窗。防盗窗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但没有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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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踩上去，保管就漏了底了，何须改装？何须改装？老伯的嘴角因激动而渗出些白色的唾液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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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枪舌箭似也无用，室内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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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城管，默默录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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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之所以成为钉子，必有其钢硬之处。钢硬如它，也自是有它的软肋。作为某些人眼中的钉子，我自然深谙此理。环顾四周，我找上了里屋那个睡眼惺忪的小伙子。很严肃地告知他不日此房将要断电断水了，请他另谋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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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一脸戾气，终于发飙了，租房二十天，居委会三天两天地上门来，早已烦不胜烦。他厉声指责房东，不该欺骗他，私藏钥匙。并坚持要退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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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急转直下，王伯腹背受敌，思虑再三，不得已松了口：好吧好吧，你们看怎么合格就怎么改吧。我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但丑话说在前头，价格要合适。宰我一刀那我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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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多谢老伯配合哈。原本就是小事一桩，哪值得您大动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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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似已告一段落，我提醒钱书记打铁要趁热，赶紧联系装饰公司吧，尽快落实掉，以免夜长梦多。钱书记却发了愁。上哪儿找不宰客的公司呢？按答疑手册联系了几家，均报价惊人——难怪，贵在人工。

整件事情在我腆着脸请做铝合金的麻友过来帮忙之后落下了帷幕，期间老伯几次反复，他那梅红唇色的老伴匆忙赶来，才拍了板。精明的老伯因为我朋友几近贴本的友情价，对我频频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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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时老伯似真似假一句话，却令我从此起了担忧：能逃出去了，小偷也能进来了，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得找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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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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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夜，我与一场高烧，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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