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冉冉骤朝昏,魏国贤才杳不存。唯有侯嬴在时月,夜来空自照夷门。 ——胡曾《咏史 · 夷门》
从商丘做一趟火车到开封,大约两个多小时,恰好一场电影的时间,窗外飞速的划过空旷的平原,到处栽种的白杨也落尽了叶子,北方的冬天,总还是有些萧瑟的。
车站里出来的时候,刚好迎面吹一阵寒风,灰蒙蒙的天气里干燥而又寒冷,低矮的房屋,到处都是整修中的街道,恰好迎合北方萧索的冬季。女友在车站外等我有一会了,出站时一眼看见,手冻的发凉,我给她哈气时雾气湿了眼镜片,看的街道也是雾气蒙蒙的,女友在旁边大笑不已。
来时已是深秋,大街上鲜有游人,大多不过是本地的住客,到达时又已是午后,不幸又赶上阴天,冬季天黑的早,不一会就已是晚上,来之前听闻开封夜市,便慕名前去寻找,穿过热闹的小商品市场,便到了据说开封第一夜市的鼓楼,夜下的鼓楼,在霓虹灯和各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绚丽而斑驳。游人也多,街上尽是买小吃的铺子,平生遗憾女友不贪吃,太多忌口,我一人嘴馋,买了一些,可惜也是一个人的独食。牵着女友穿梭在南书店街,书店街并无几家书店,大多都是挤满了各色的铺子,灯火辉煌显得十分热闹,无奈天冷,逛了大约一时许,便回去了。
鼓楼夜市次日起得早,前往开封最出名之处的清明上河园,和女友入园时已是下午,彼时太阳慵懒的挂在天边,很亮的天气,却并不暖和。入园巨大的张择端画像立在门前,整体建筑都是后人仿造,缺了几分古韵。幼时常听说书人说起宋朝故事,从杯酒释兵权到靖康之耻,整个大宋,在后人眼里恍如一梦黄粱。后人大多在阅完宋朝的历史后,掩卷长叹,历史的刻画最终也不过是史书上几篇传记,笔记里的杂言。难过的是,开封本身并未留下宋朝的一些什么,历史上的几次黄泛,最终太多朝代也就掩埋在一层又一层的黄土之中。宋词中有“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的句子,不如续上后两句“而今明月在,往事不可追。”恰好符合如今的开封。
透过园子,即使身穿宋朝服饰的商家或者是按比例还原的整个园子,不过后人的一场黄粱,而今的开封或许就躺在旧时的历史簿上,许久也未曾睡醒。多年以来,喧嚣也最终静下,如同驿站一般,匆匆忙忙迎来游人如织,又匆匆忙忙送走一批又一批,或惊喜或失望,都成为对开封的一个感性化的描述,唯一不变的就是开封本地,和大多河南省的城市一样,留着厚重的口音,保存着祖祖辈辈生活的方式。无论世事浮沉或者悲欢离合,它如同一个老者,记录下这个城市古老的旧时光,而却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城市的新变化,恍惚间,就这么过了千年。
清明上河园夜色将晚,来来去去的游人,暗沉的天色里,拉着女友选一条园内僻静的小径,路上恰逢演出包公小剧,可能每日演出已成模式化,加之蹩脚的普通话并无多少新鲜。又园内恰逢菊展,整个园子内黄花遍地,给清冷的深秋添了许多热闹,周敦颐《爱莲说》中言菊为花中隐逸者也,配上周围的游人穿梭,喧闹的锣鼓,纷扰的叫卖,不见东篱,只有盆栽。
菊展黄华开封,古称汴梁,历史的黄沙遮住了它旧时的辉煌。从繁华到萧索,中间这千年的岁月拂去了它昔日精致的面容,今日已是垂垂暮年。旅游业的兴起扰乱了它一场梦境,回望中兴建起新的亭台楼阁,后人在书卷里似乎总想复刻出那大宋年间的一场繁华。或许,迎来了汽车,迎来了游人,总让这旧城换上难得的笑容,身为后人,我难以苛责,毕竟走在灯火阑珊的长街,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坚守,我们在千年之后,仍然可以看见它脆弱而又坚强的灵魂。
三天太短,许多城市并未走完,甚至慕名已久的开封府也没去,走在这座城市太多怅然若失的感觉,和女友在电影院看过电影后,共同走出电影院时,天空竟然飘起小雪,另一座陌生的城市遇见初雪,令人感慨不已,拉过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和城市一样,恍惚间似乎我们也白了头。和女友吃完晚饭后,共同坐在公车上看车窗外灯火满街。到车站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天色已晚,车站送别了女友之后,我一个人去火车站候车大厅等火车,满厅的人群中,我戴上耳机,耳机里恰好放着一段流水,唱到“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时,刚好开始检票,列车上听完后半段,一路和女友聊起经历,也并不觉得困倦。
“仆今追念,回首怅然,岂非华胥之梦觉哉!”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序言里写下这样的句子,千百年后看来依旧怅然。浮生若梦,人如是,城亦然。
你好,开封。再见,开封。
2017.11.27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