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不渝

“你离开后，悲伤化成一粒雀斑，藏在眼角，只能掩饰却永远都擦不掉。”记得我和他看过一部电影，女主角死后，给男主角留了一封空白的信，她对他说：“我要你一辈子后悔。”那时候，我还告诉他，你离开我的话我也会给你留一封空白的信……到如今，好像零零碎碎写了好多封信给他。我好像，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写过他呢，总不舍得用太多笔墨，总觉得只要在身边就好。

    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厌烦吧，也许话都说尽，再拖延下去，剩下的只有消磨。那，请再等一等我，我还不想忘了他，就让我再唱最后一首歌。让我想一想，我和他的这些年，究竟有什么值得不渝。

    我不知道这一生会遇到多少个与他重名的人，我大学的军训教官、我认识的一些科员或主任，还好不必连名带姓地叫别人，不然我会有种错觉呢。不过，遇到重名的人，连话我都想跟他们多说两句。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大多数时候都默认笨蛋。手机的分组和通讯工具的分组，他都在单独一栏，删掉他之后，我已经不经常刷这些APP了，虽然早上醒来总觉得空荡荡，但也不敢去细想他究竟好与不好。书里说的都对，有些人，只要看一眼，都还想要再拥有。我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每一次都说最后一眼，每一次又都重新沦陷。永远不知疲倦。

    我觉得我也不是特别放不下这六年，毕竟，喜悲也好，得失也罢，到这里已经没什么记忆，好像那些过往并不存在。而唯一深刻，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算起来，是从2013年开始的吗？那时候他探亲回家，也许命运使然，不知为何我们约了见面，在我那时工作的青少年宫对面的德克士。嗯，奇怪的是，我不记得他那天的穿着，却竟然记得我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我们相识于小学，那时候对他的唯一印象是值日里的一次对话，他像个老头子一样弯着腰拖地，我发小在等我放学的间隙看到他，笑着叫他老头子。“老头子”，是我认识他的20多年里对他的符号，之后，大概就是“笨蛋”了。

    那天的谈话内容大多数我都不记得了，只是各自说起近况，而他也很快回到部队继续服役。从那天起，也许我的命运轨迹，就逐渐靠近了他吧。他会在不忙的白天或者夜晚偷偷用社交工具跟我聊天，会在执勤的夜里打电话给我说些有的没的，关心我的工作、关心我的生活、关心我的感情。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我的臆想，还是深留在记忆里不肯退却的理由，一个我为何会爱上他的理由。总之，他关心我的一切，也分享他的一切。我记得每次举电话的手都会痛，如果身体也会有记忆，这算不算喜欢过的证据？是的，仅仅是喜欢而已。我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明明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却还是微微带了些甜。

    就这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退伍，他都没有跟我表白。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但又觉得他只是无聊而已，不然为什么不说喜欢。事实证明，这么多年里，他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对我说过。

    2013年的平安夜，那时他已退伍回家。我从报社下班回家的时候差不多快9点，他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苹果。我说没有啊，男朋友不在本地，哪有人送呢。他说，那我给你送一个去。这件事其实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但多年后却一直都没能忘记，我那时是喜欢他的吧，只是假装讨厌。

    2014年春天刚来，我从报社离职，加上分手的双重打击，从此一蹶不振。那时他好像还没找到工作，于是天天溜达在我家附近。早上敲门送来麦当劳早餐，中午和晚上有时会陪我吃饭。我那时候真的不是很想吃东西，但他总是带我吃很多。也不是特别会安慰人的那种，就说些无聊的事情，惹我笑一笑。大概那时候的我和他，是最亲近的吧，他陪伴我、我慰藉他。我那时也不会问他喜不喜欢我，怕知道答案，又怕没有答案。但我不肯对自己承认，如果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他。我去西安散心临走前，他送我到车站。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拿，但他就是一定要送我走，再等我回来后接我。不知道他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那时候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想吃什么”，再带我到处吃吃吃，以此度过漫漫长日。

    后来我找了新的工作，也不是特别喜欢，就算不死不活的熬着日子。细细回想起来，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有大半都是颓废又唏嘘的。那时我那么糟糕，他不会爱我也是很正常的吧。而他也很快开始了退伍之后的工作生活，除了偶尔相见，再无其他。但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在的，我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都陪在我身边的。

    那时候也有尝试绝交过，在他有了女朋友之后。我那时候想的是，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我是那么固执又骄傲的人，自然不再理会他，也有生气的成分在里面，就是不想再见面。到现在回想，他那时应该真的不是喜欢我，不然为什么要交别的女朋友。就这样断了联系，差不多两个星期？反正我记得很快他就分了手，又迅速想要找回我。当然，我才不要轻易原谅他，是有窃喜的。作为报复，我也交了男朋友，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气到。如果那时候他早点告诉我他爱我，那我当然毫无悬念的选他啦~我分手的时候假装大哭了一场，他陪了我一晚上，从此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这一段，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但我却记得，尤其在后来的某一个午后，我看到他手机里那张前女友合照，酸酸的嫉妒了整个下午，还跟他吵了架，一个人坐公交回了家。那天我趁他午睡的时候，在他的办公桌上写了满满一页他的名字，最后也没有给他看到，因为气愤，就撕掉扔在垃圾桶了。怎么能不嫉妒呢 ，到现在也嫉妒啊！我以为，我们错过了这一次，就不会再错过了。但事实证明，我们再也没有遇上，总归是错过。

    那之后的几年，我没有再爱过别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至少在我看来，他也未曾再有过别的人，只是我以为，也许我不知道呢。我确实太过相信他，以至于后来他真的有了别的人我都没察觉，是我活该。嗯，到2015年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过了很多日子。我依然会一个人出门，他依然会带我吃吃吃，只是彼此忙了起来，一周见不了几面，也依然没有说过爱或者不爱。不过这种事情，大概就是谁先开口谁就输吧。我买了小白之后他带我练车的那个下午，我爱上了他。就像别人问我为什么爱他的时候我讲的那个故事，他温柔教我倒车时候滴下的一滴汗，淌在了我的心上。我25岁，终于还是爱上了那个不能爱的人！6？

    在我25岁以前的人生中，我喜欢过许多人。有的是年少时不可言状的心动，有的是单纯因为长得像什么人，有的可能是因为没得到想一探究竟，有的大概就是自以为的不管不顾。我喜欢他们，却从未想要停留，从未想过一辈子。爱上他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离开，我想嫁给他，想永远都在他身边，想平凡相依，想在他名下。但我想，他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曾爱他爱到用完了我的整个人生，他永远不可能体会到我用尽全部心力去挣扎的那种心情。

    爱上他之后，我决定离开。很傻吧，爱一个人，先想的居然是离开。因为我知道他不爱我啊，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跟我在一起，因为我怕我们终究没办法在一起。事实证明，真的应该离开，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种死透了的绝望。2015年过半后，我决定换工作，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我想做就去做，我没钱花的时候，他会打给我。我辞职后闲赋在家的日子，他天天中午跑来找我吃饭，睡一会午觉，再让我送他去上班。那时候要是能永远就好了，我爱着他，他也不会离开我。其实我把现在这份工作做了三年都没再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我是喜欢这个行业，但我更喜欢他，我以为有个正规又稳定的工作，就能离他更近一步的。我做这份工作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支持，要人就来捧场，晚归就会来接我，要线索就给我找线索，要去现场就带我去现场。他以为我爱工作，哪里知道我爱的一直都是他。

    不记得是谁先说了爱，我总是在疑惧与挣扎中诘问，他到底爱不爱我。他去相亲，我生气，他说不能在一起，我生气，就这样闹了好几年，几乎每年都闹，几乎每个月都绝交。是我没出息，每次大张旗鼓的离开，又每次灰溜溜的回去他身边。慢慢的，我也就灰了心，既然离不开，就勇敢去爱好了。在闹了这么多次都没有真正分开过之后，我却开始坚信，我们也许会在一起。但命运的棋局却不会如你所愿，他要走了。说来好笑，是我陪他去考试的，也是我一手推走了他。

    他去H城之前，我去见他。明明是想说我们努力试试吧，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可到最后，还是说了那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是的，他就真的去爱别人了。他走之后，我开始学着自己生活，但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开心，我做什么都不开心，我不想生活，我连厨房都没有再进过。周末就倒头睡一天，像是放弃般的陷入重度睡眠里，不想醒来，不吃东西，也不收拾房间。超市大概一年都不会仔细逛一次，因为不需要买什么。就是那种醒了就上班，到点就吃饭，下班就刷手机、睡觉的生活，我不要梦想，我只要他。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我想我下半生都缓不过来。我是还活着，也像往常一样旅行、逛街、交友、聊天，但我没有灵魂，我不知道为什么而终此一生。

    2018年的每个周五，我都会想，他这周回不回来，他会不会来找我？可他每一次来，我都冷冰冰的。可能我就是这种骄傲的性格，决计不会告诉他我的真心话，也决计不会求他娶我。明明每次他离开后都哭得溃不成军啊，但就是不肯说希望他跟我在一起的话。就连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他去爱别人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我哪有资格。也许，他也想过回头找我，在那一次凌晨三点的电话里，而我没有接。不知道那时如果我接了电话，他问我要不要结婚，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哈，下次，下次我一定接，但我知道哪有什么下次。是我错过了最后一次。不是每组爱过的人都像电视剧里一样总能找回彼此，我想我们早就错得离谱了，才会被惩罚。

    其实都是我的错吧，一再打扰他，就像许他两个愿望，不过是增加两个人的烦恼罢了。兑现的那天，我们都伤得体无完肤。他送我走之后，我在回途的火车上哭了一路，哭到第三天的清晨，才勉强止住眼泪。把他最后分享的歌曲循环了一个星期，他好像说：“那些美梦，没给你，我一生有愧。”我哭得更凶。

    你们也许会说，他终究没有说爱你，他只是渣，才不是爱你。嗯，我知道，但我不相信。他说他爱我呀，他说他曾认认真真想了一夜，他也差点就回头了，他对我一生有愧呢。就算他不爱，那这一生，他都记着我也不错。就是这么卑微吧，以此奢求一点怜悯，放弃了别人说的正确的选择。不知道，在另外一个时空中，他会不会爱我，我和他会不会在一起？也许人跟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如果我晚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呢？但我又觉得，这个顺序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他历尽风霜之后爱的人不是我，就算走到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从来都是要爱，而不要什么别的的人。

    偶尔还是会想到他的吧，在某一间吃了很多次的餐馆，在某个电影片尾曲响起的瞬间，在一次采访晚归后的夜晚，在听到某个字或者某段对白……那些刻在心上的最美年华里，我也只能爱他。我们这一生，就到这里了吧。他说下个路口他会在，可我知道不是那个未来。即便，真的有那样一个路口，彼时又该如何面对已经陪在身侧的人呢？可以自私的时候不去勇敢，就不会再有自私的理由。也许，我们都会带着曾经爱人的印记度过一生，这样也好，他就会陪伴我一生。那么，再见了，我的笨蛋。就让我下辈子再做他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