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诗歌:忆祖父
据父亲记忆,祖父任国民教员期间,年终要集中在忻县城受训。所谓受训,不是交流总结教学经验,而是检查每个人是否被共产党思想赤化,让每个受训人“自白转生”。稍有不慎,有乱棍打死的可能。要不就是把一个人圈在人群中,让周围的人朝他吐口水。刑法千奇百怪,每个受训人,无不脱皮掉肉,生犹如死,死胜于生。
据《忻县志》17编6章5节3条记载:“三十六年暑假,阎锡山县教育科伙同同志会、特警组办训练班,把二百多名教员召回城内云路小学(据文明舅舅记忆,解放前为忻县一完小,解放后与忻县二完小合并为:东街小学),以培训为名,迫害教师,大搞‘三自’(自清、自白、自治)传训,清查‘伪装分子’。集训期间,威胁利诱教员交待与共产党的关系,强迫全体教员参观乱棍处死人的惨状。三十七年,又把全县教员召集到云路小学‘集训’,并由赴省受‘种子训练’返忻的教员任组长,每组还配备学生三至四人为打手,全副武装的警察把门监视,把‘交待过问题’的人都列入斗争对象。教员宋春怀受刑不过,用铅笔捅破喉头,几乎绝命;(教员)郭士济被整疯;(教员)赵恩禄被扛子压折下肢,致残。最后,有六十四名教员屈打成招为‘伪装分子’,并逼迫不是共产党员的这六十四名教员登报声明脱离共产党,其中二十四人送‘感训队’复审。”
由此可知,父亲所言不假,只是时间有出入,并非父亲所言“年终”,而是“三十六年暑假”与“三十七年”。祖父在忻县城受训之事,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尽管如此,祖父并没有放弃乡村教育,没有忘记肩负的职责——开启愚昧,树人灵魂。依然回村,依然站在讲台,依然拿起教鞭,依然教书。1949年,毛主席领导的共产党,解放了全中国。人民翻身做主,歌声随着红旗飘,神州处处生机勃勃。这时的祖父,也随全国人民一样,心情自然十分舒畅。
祖父为新中国做得第一件事,是担任村里的义务教员,简称义教。所谓义教,就是尽义务,没有报酬。1952年春,忻县成立扫盲委员会,学习祁建华速成识字法。同年10月,扫盲运动在全县展开,祖父聘任为义教。据父亲记忆,祖父为此在忻县城培训半月时间。当时正值收秋时节,祖父进城培训,家里所有收秋重担,落在祖母与大姑身上。那年父亲十二岁,也得下地劳动。
村里的速成识字班办起来了。每天早晚上两次课,上课时间以敲钟为号,敲钟也是祖父的任务。钟声一响,村里所有青壮年陆续往学校走。这时,发生了祖父请同族伯父张爱元上课的趣事,有关情节参见本书第四章:同族伯父张爱元。
祖父为新中国做的第二件事,时间同上。那年冬,忻县在各村镇开展“查田定产”。行政村成立清丈组,清丈组需要各类人才,有丈量土地,有拉尺划线,有计算面积,有书文造册。祖父有文化,又写得一手好字,所以他老人家从事最后一项工作。在各户地边插上牌,写清地名、户主、亩数。然后,根据每块地牌上的数字,重新丈量。然后,汇总造册登记。然后,逐级上报。这项工作,搞至第二年春季,才算完成。然后,发放土地证。据父亲记忆,当时祖父非常劳累,经常工作至半夜,才回家休息。
祖父为新中国做的第三件事,是1953年6月底开展的全国第一次人口普查。对此父亲没有记忆,好像祖父也是从事文字统计工作。据《忻县志》大事记中记载:全县(忻县)有238249人。
祖父对我成长影响至深,我对祖父感情与日俱增。在我学诗起步阶段,曾创作两首怀念祖父的诗歌,现照录如下:
《和祖父谈印象派作品的灵活性》
我亲爱的祖父
您看不见我怎能说
我上衣的第二颗扣子
掉了
一个影子趁我弯腰之际
爬在我的背上
揪住我的头发让老天下雨
钻在我怀里
用手指点我身上的服装
然后说起民国三十年那场大雪
咳——叭嗒
就这么一个声音
让我回味了二十八年
老想着椅子的腿是四个
少一个怎能坐得稳当
看来大街上是没有一个人了
树杈的鸟窝里
小鸟初醒
《再忆祖父》
您的生日在夏季
浓绿的树叶上
写满了您的名字
我藏在大树底下
试图与您交谈
一阵风吹来一阵雨
瓦是旧式的
房子是旧式的
有一缕烟爬在墙上
旋转着是您的一张照片
春上我在院里栽了一棵小树
现在已长出一片小叶子了
我叫他像父亲叫我一般
让人听得亲切感动
雨停后的第二天
也就是秋天的第一天
第一首有点朦胧,不好懂,中心是指传统文学与现代文学,在表现形式上的差异。其中有这么一句:让我回味了二十八年。里面这个时间,应该是我当时的年龄。最后一句中的“小鸟”,显然指我。第二首稍微通俗易懂,其中“春上我在院里栽了一棵小树”,那是指小儿出生。
后来这两首收入我的诗集《月色情人》97与98页。
据母亲记忆,她老人家说起我小时候一段趣事,实录在此,以怀念祖父。
这件趣事是这样:每当我大便后,调皮地撅起屁股让祖父擦。
祖父一边擦,一边说:“等爷爷死了,你就哭‘擦屁股的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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