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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白雪照着大地》:明月白雪照见了什么?

《明月白雪照着大地》:明月白雪照见了什么?

作者: 吴玫 | 来源:发表于2021-09-23 21:04 被阅读0次

    也有《收获》文学杂志,可一看到《冻土观测段》这样的篇名,我就将董夏青青的小说跳了过去。还好,这么多年来一期一期地阅读《思南文学选刊》,已经非常信任编辑部的眼光,这才没有错过《冻土观测段》。

    抱怨当下文学作品缺少峭拔的高山峻岭的读者,可以读一读被2021年第4期《思南文学选刊》放在“叙事”头条的《冻土观测段》,故事刚刚起势,一句“冻得太狠了,血管找不到了”,就将主角、排长许元屹牺牲的环境交代得凛冽彻骨。

    董夏青青的《冻土观测段》,截取了一段发生在冻土地带两国边境地区两军对峙的过程,述说了一个来自农村的边防军战士许元屹为国为战友舍生忘死的故事。30多年前读过李存葆的长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看过郭方方和周晓文导演的电影《他们正年轻》之后,几乎就没有读过看过以边防军为题材的小说和电影了。虽说小说和故事片都归属虚构,但源于真实生活是我们对文艺作品的认知。这些年,随着文艺版图粉色化得越来越严重,一种错觉慢慢生成:岁月静好是自然而然的常态。我们全然忘了正是因为有了董夏青青在《冻土观测段》里写到的人和事,岁月才能静好到允许我们迷失在粉色里忘乎所以。

    惟其如此,董夏青青创作《冻土观测段》这样的小说就非常适时了。可惜的是,如此刚猛的小说近来难以读到,所以读完后我意犹未尽,便又将紧随其后的《明月白雪照着大地》读了。

    李嘉茵,是《明月白雪照着大地》的作者。如今,女作家的小说都写得如此刚烈和勇猛吗?就《明月白雪照着大地》,至少可以从两个层面窥到这位女作家下笔有多么刚烈与勇猛。

    一是李嘉茵的语言。“飞蛾如雪沫般扑来,他挥动雨刮器,将尸首斩断。骸体被雨刮器刮至稀零,青色虫翅粘在玻璃上”,“他听说,象牙贩子摘取象牙时,多是用麻醉枪将象射倒,随后立刻切掉象的半张脸和长鼻,裹挟整根象牙潜走。只剩半张脸的象,在原地挣扎,哀鸣许久才会死掉”,当我决定从李嘉茵的小说中摘取两段文字来佐证我关于李嘉茵下笔又刚又猛的观点时,特意选择了以上两个片段。在“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的时代精神鼓舞下,独生子女家庭又自然而然地摈弃了千百年来重男轻女的中国风俗,使得一代城市人的性别差异越来越小。然而,被当做男孩养大的女孩终究逃脱不了女性的生理和心理特征,具体而微的表现之一,就是那些喜欢将飞虫和动物写入作品的女作家们,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腔柔情。然而,《明月白雪照着大地》中李嘉茵笔下的飞蛾或者动物,势不两立的劲头迎面而来。那种哪怕破碎也不妥协的干脆,当然是李嘉茵为了她的人物赋予飞蛾和大象的特性,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

    飞蛾和大象,在我读来隐喻了《明月白雪照着大地》的主角“他”的两段不一样的人生。挥动刮雨器斩断飞蛾时“他”的故事,《思南文学选刊》用了宋体来排版;为半张脸的大象而怒不可遏地“他”的故事,则是用书宋体来提示读者。将“他”的两段人生互相穿插、互相纠缠地铺陈在一篇小说里,从而完成人物的塑造,这种写法不是《明月白雪照着大地》的首创,选刊或者李嘉茵是生怕读者将“他”的人生故事读窜了才特意用两种字体强调出来的吗?不是。

    书宋体里的“他”,是反恐战士。为保一方领土的平安,“他”在帕米尔高原整整三年的日常,就是在极端天气里驾驶棕绿卡车在边防站与营地间往返。过分寂寞,让“他”每日开车追随日落轨迹;储备匮乏,又迫使“他”不得不捡拾被郊狼啃食了大半的羊的残骸“架起火来烤”……“他”已经接受,寂寞和对食物的欲望都是一个反恐战士必须承受的生活常态。而“他”终究被军医诊断为“精神状态已不再允许他继续完成营地任务”,不是因为一颗子弹从“他”左边锁骨穿过肩胛射出,而是那个能将血旺做成一道名菜的战友小博死于一次与恐怖分子的正面交锋后,“竖立着的一双眼,眼中有惊诧,似乎不知淌过额头的血流缘何而来”这样一个画面。

    若不是军医的一纸诊断,“他”大概会一直开着棕绿卡车巡视在反恐前线——我想,这是李嘉茵创作《明月白雪照着大地》的初衷吧?塑造一个和平时期貌似平凡但铁骨铮铮的英雄。然而,帕米尔高原以及反恐前线,毕竟是十分特殊的场景,也是相对容易造就英雄的环境,就像《冻土观测段》中的许元屹,因为所处环境特别恶劣,“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而李嘉茵,想要一个永远的英雄,在帕米尔高原和反恐前线如此,在看上去平安无事的东北平原上也如此。也就是说,李嘉茵希望“他”不是瞬间英雄,而是人格中就有着永不褪色的英雄气质,所以从帕米尔高原归乡“降”为地方警察后,“他”与之搏斗的对象从为了象牙能残忍地砍削掉大象半张脸的恶徒,变成了纷纷扬扬落在车窗上的飞蛾,依然以自己的英雄气概震慑突如其来的亡命之徒:“躲避男人挥来的短刀时,他踉跄了一下,慢了半拍,抬手格挡,被划伤小臂,血涌出来……”

    我更喜欢《明月白雪照着大地》,李嘉茵还通过“他”的眼睛让读者认识了英雄群像。同为地方警察的老何,负伤后不得不病退开启羊肉馆谋生,在钢质拐杖不慎滑落后,按住打算替他捡拾拐杖的前战友陈实,“弯下身,卯足劲,扑腾半天,将拐杖归位,脸憋得潮红,浑然无事地说笑,置酒”——为英雄唱赞歌的这一笔,可谓是李嘉茵的神来之笔。至于“他”在月黑风高大雪漫天时前去增援的陈实,已经“右手被铐在一根松树枝上,身体像一块散落的布,意识模糊,四肢僵硬,下肢有伤”,可当“他”简单处理过陈实的伤处打算开车迅速将陈实送进医院时,陈实拉下了手刹,“就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弹,跛足,走不远……”关于老何的陈实的片段,是我读《明月白雪照着大地》时最哽咽的时刻。

    篇名《明月白雪照着大地》化用了伍佰的歌曲《挪威的森林》中的一句歌词“雪白明月照在大地”,在此之前的两句诗“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庶几可用来吟唱“他”待过的帕米尔高原和前去救援陈实的一路风景,“一切景语皆情语”,李嘉茵让读者由“明月白雪照着大地”找到伍佰的原歌词,是想提醒读者,明月白雪照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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