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时侯,我就是个留守老人喽。”
我噗嗤一笑,“您还自称,老人?”
就以老人称呼这位朋友罢。
老人每天的生活很简单,起床,一日三餐,为生计奔波,歇息,等待第二天。除此之外,偶尔挂念远在他乡的子女。
这天闲,我和他坐着聊了会儿天。
他时常是眉头紧锁的,不大舒展自己,总是在忧愁着什么。我问,儿女双全,各自安好,怎么都不乐呵呢。
他往后仰了仰,头微微抬起,眼神聚焦在远处,在找寻些什么,“一眨眼的功夫,真快。”
我瞬间明白了,“哈哈,您是在追忆过去呢。”
他津津乐道起来,我兴奋地搭上时光旅船,来到了几十年前他的世界。
有线广播里播放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门口是大黄在叫,厨房那头传来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偶尔是邻居前来问侯的几句家常寒暄,日子这样热闹地,平静地,流淌着。
隔壁顽皮的胖墩儿一如既往的被大人追着赶着,手里抡着棍子,“不听话的狍子!……”似乎,灵活的胖墩儿从未追上过。
破旧,泛黄的岁月里,是谁家的姑娘,又是谁家的小伙,不经意地相视,红晕跃上脸颊。
一晃眼儿,是二十岁的成年男孩了,大黄是在哪天不知所踪他记不大清楚,只知晓那时,小院子无处安放他渴望漂游的灵魂。
乘上绿皮火车,此行的目的地是图们。窗外的雪花无休止地飘,一片接着一片,争着来瞧瞧人间。冬日里的北方,真冷。去商店里买包烟,这里面一排是中文,一排是朝鲜语。
在这儿,跟人家合伙做做生意,算是小赚了一笔。
于是,满载而往金陵。
南京,逛了几日,未曾多留。游轮没有中转武汉的票,索性买到去往陕西的。和好友喝了杯咖啡,闲聊一路,最终也没去成游轮的电影院。
在武汉下了车,匆匆,辗转来到了北京。
果然是北京的烤鸭地道,这一路颠簸,总算填饱了肚子。装着一号电池的电动汽车是个新鲜玩意儿,肯定能哄儿子开心,他爽快地和老板拿下,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钱。
”你不心疼?”我倒吸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给儿子耍耍,他哪能见着这个哩。”
刚刚会走路的小娃娃还不会捣鼓这,只是见了人逗他就咯咯咯笑。
来了北京,不可只去天安门,还得去故宫走一遭。在故宫的石墩儿上打牌是个不错的体验,那群老哥儿们现今音讯也无,不知抱上孙子孙女没有。
“那石雕龙在下,凤在上,慈禧毕竟是慈禧呵。”
在外面的世界待了许久,灵魂告知他,自己有点儿想家。
家乡的日子见好了很多,贫穷人家日渐温饱起来。这位见了世面的“公子哥”活得潇洒,二十张华侨券,四千三人民币,屋子里添了一张电话。“那时候第一户装上电话的,就属我家咧。”
后来,提上密码箱子,来到了长沙叶阳,签上合同,兜里饱鼓鼓的。
那个年代钱不容易挣得,“咣当”、“咣当”……一小时六十公里,火车载满了为生活打拼的漂泊人。
物质匮乏的日子,人们心心相惜,老实人多,骗子少。之后,可就变了,“人心隔肚皮。”
从苏州去上海的车站离得远,还得赶一趟公交汽车,可下了车,摸摸口袋,“不好,被窃了二三十哩。”
那会儿,人人羡慕万元户,“我呀,在上海栽了个大跟头,一下竟被骗了五万……”
他点上一根烟,沉默……
平日里,我远远躲着吞云吐雾的人们。此时,竟觉着那烟雾是沁人的,我浅浅尝出了一个精彩、失意,而后归于平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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