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双和许培分手了,在初中毕业之后。
初中,上至学校校长,下至学科任课老师,都认为学生在此期间应该被禁止恋爱。可是,学生们大多却在此期间情窦初开,认为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多人,都在初中的时候,有了他们此生,第一个喜欢的人。
祝双和许培能走在一起,绝大部分是因为祝双的勇气,和带给十四岁的她勇气的天真。青少年的纯真,给了祝双告白的勇气,也给了许培一愣之后答应祝双的干脆。
苗苗至今仍然记得,祝双写在墙上的“等我吧,三年……”的粉笔字,当每天太阳从东方升起洒下第一缕阳光的时候,那五个字就被照亮了。
祝双冲到厕所,对正在洗手的苗苗说:“我打了许培一巴掌!这件事解决了,你不用担心!”也许是因为祝双说话是嘴里溢出的酒气,也许是因为祝双说的这一番言语,苗苗大脑短暂地,空白一片。说完后,祝双就走回了寝室,并没有酒醉后的摇晃与蹒跚,可是苗苗觉得祝双喝醉了。寝室走廊上的灯光,把祝双的身影拉得愈加纤细,尽显单薄。
苗苗和祝双是同桌。祝双在班上是一个大多数人都认为长得漂亮的女生,至少苗苗觉得。祝双长得比班上大多数女生高,也比大多数女生瘦,牙齿较大多数女生白,衣品比大多数女生好,人也很好,只一样,成绩不大好。祝双经常和苗苗分享她与许培的事情,不论悲喜。苗苗也什么都好,就是比祝双还要小一岁,对于喜欢这东西似懂非懂,更偏向不懂,却偏偏乱讲义气。
初二下学期,班上新转来了一个男生,他和祝双等同学的关系很好,有时候会有些打闹,且打闹自然都是欢笑的。
许培是隔壁(一)班的,他上厕所、去打球、去吃饭都会从(二)班门口路过,自然也会看到,自然就会吃醋。青年更偏向少年时期的“吃醋”,因为初次且不成熟,所以威力往往无比巨大。
当天下了晚自习,在夏日风雨欲来的闷热的夜里,许培带着他班上的“兄弟”,踢开了转学生寝室的门,给了他转学来隔壁班给予他的“见面礼”。转学生并非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初中的班上似乎没有秘密,即便不是秘密的东西也可能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转学生没有多做解释,苗苗不懂是为什么。
苗苗不知道她,才是这件事情的导火线。
祝双和许培之间的不成熟的感情,可以说是小孩子家家之间的爱情,怎么可能会没有矛盾。不成熟的感情,要么容易早婚、早育,要么容易早点说再见。所以,在祝双口述、苗苗笔录写下那封仿造“兄弟”写的信之前,许培就已经有了怒气。苗苗的字,在班里是写得极好的,语文老师总是夸她写的字。苗苗的字,可以是簪花小楷,也可以是无序狂草,她人生第一本字帖,就是妈妈给她买的草书字帖。
许培是一个直男。所以收到信的他,只有生气、烦躁,想要发泄。
海上的风浪啊,这阵狂风暴雨走了,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周末放假的时候,祝双和许培搭上了同一辆公交车,祝双道歉与撒娇并行,二人还是同归于好了。
很快,他们就升到了初三。上一届初三的学姐学长们,有的踏进了高中的新的教室的门,有的则踏进了“社会”的门。
初三的他们,成了学校的主角,备受学校领导与班上任课教师的关注。班上的座位终于是按照考试成绩来排了,有着体罚暴力倾向的新班主任――数学老师,上台了。收手机;让学生匿名写下自己认为自习课上讲话多的学生姓名且每一个人必须都至少要写下一个,然后让被写下名字的人到讲台上站成一排,从这头“扇”到那头,再从那头“扇”到那头;因为学生想要回自己被收的手机而反驳他,从而因此和学生打架,从教室里头打到教室外头,从自己班上打到别的班门口……这就是他们的“暴力”班主任。
似乎不成熟的祝双她们,也遇上了一个不“成熟”的老师呢!
初三,有的人在学习;有的人在恋爱;有的人沉迷游戏;有的人喜欢发呆……
班上的前十,一门心思的在学习;班上的那个胖女孩,在网恋;苗苗的新同桌,喜欢玩儿手游;祝双,喜欢发呆……
一次月考之后,苗苗看到祝双在教室外面阳台的墙上,写下了“等我吧,三年……”想来,祝双也是想要考上高中的。“我们一起加油吧!”苗苗对祝双说。拿着粉笔的祝双露出了甜甜一笑,又是早上初升的太阳,照在了拿着粉笔的祝双的身上,照在了她刚写好的“等我吧,三年……”的字上。
祝双发呆的时间,即便是在她写下“等我吧,三年……”以后,也还是越来越长。除了“暴力”班主任的课,她的视线大部分都在窗外。直到一次晚自习课上,许培假装上厕所在经过(二)班的时候,从窗户塞给了祝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个算式,祝双用笔算了出来,答案是520。在距离今天六七年的非主流盛行的年代,在十四五岁的年纪,520的手串、520的蜡烛、520的水晶球都是十分流行的。甚至是走进婚姻殿堂的新人,在每年五月二十号的那一天,都会格外地多。所以,祝双一算出来,就笑得露出了她的大白牙。从此,祝双的发呆方式就从看着窗外改为摸着手上带着的刻有520串珠的手串了。
到了晚上,祝双的被窝也会隐隐地透出光来,那是因为她在偷偷地用手机和许培聊天呢!
可是一天晚上,祝双觉得许培突然变得非常奇怪,因为不管她给许培发什么,许培都只回复她表情。她觉得很诧异,于是问他:“你怎么只回我表情啊?” 许培仍然没有回答她其他的,除了表情。十分钟过后,有老师敲开了她们的寝室门,高喊着祝双的名字并叫她把她的手机也带出来。那时候,几乎所有被收手机的人的第一个念头都是把电话卡取出来,可是祝双太慌乱了,老师在外面使劲地喊,喊亮了声控感应灯,也喊醒了几乎整层楼的同学……最终,祝双也没能取下电话卡,那张她从另一个同学那儿借来的电话卡。那一晚,“暴力”班主任也来了,留了句“明天我再处理你这件事”就回去了。
“暴力”老师的优点在于“气势”汹汹,一站上讲台,脸色一变就能让学生害怕。第二天“暴力”老师一走进教室就让祝双站起来,问她手机是谁的,电话卡又是谁的。因为祝双昨夜取电话卡的慌乱与外面老师的催喊,所以祝双最终没把手机后盖盖好就交出了手机。“暴力”班主任虽然暴力,可智商却没有问题,所以他这样问了。祝双的心跳的很快,像打鼓一样,她其实是害怕“暴力”班主任的,可是,她决不能把借她电话卡的同学拖下水,已经让他被收掉电话卡了,不能让他再因为她而被收掉了手机。所以不管老师怎么问,祝双都说手机和电话卡是她自己的,最后,“暴力”老师也只得作罢。祝双是幸运的,她没有被“暴力”班主任巴掌、撞墙暴力。
中考前一个月,班主任叫了许多平时努力或者不努力,但最终考试成绩却都不太理想的同学出去。班主任劝导他们,不要参加中考,选择去职业高中吧……
没错,祝双她们所在的学校是一所乡村学校,每一年都会因为追求更高的升学率而变相地剥夺学生中考的选择自由与权利。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劝导”不止一次。
到了初三,苗苗就不太清楚祝双和许培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祝双最终没有考上高中,也直接走向了社会。许培怎么样了呢,苗苗不知道。苗苗的中考分数飘过了县上最好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去了县上最好高中最差的班。
那个在学生们眼里有着暴力倾向的数学老师去哪里了呢?他考上了他一直想考的公务员,当了一名城管。听说,考了好几年。
七年过去了,还能回忆起那位数学老师的(二)班的大多数同学都认为,他不配做老师,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苗苗将有关于他的记忆,称为成长中的“灰色记忆”。
似乎初三(二)班这个班级最后的、集体的温情,就是毕业茶话会了。
不知是时间无情,还是人无情呢!苗苗和祝双也很少联系了,即便联系也是彼此都觉得尴尬,那种欲语却不知语何语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久了,她们也就不再联系了。
青春时期的记忆随着青春的逐渐逝去而渐渐消退。
总有些,我们想要挽留却挽留不住,我们想要记住也还是会忘记。
初三(二)班教室后面黑板上那些类似于“情依依,别依依,千言万语化作无语;你忘不了我,我忘不了你,相逢会有期”的话还在吗?被擦掉了。阳台上墙上的“等我吧,三年……”还在吗?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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