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姑娘

鱼缸里的姑娘

        我下班回家习惯性买些新鲜的海草，一进门就把它们放进鱼缸里，然后把窗帘打开，把鱼缸放在橱窗上，里面放满了海草，可家里再也没有了那个的身影，我知道她不会再来到我的生活里了，而我也只能抱着这仅有的鱼缸来想念这个姑娘。

        三个月前，我像往常下班回到家栽倒在沙发上，耸拉着眼皮看着凌乱的家居丝毫不想收拾，习惯性地点了根烟，看着窗外昏黄的天空，享受着简单的孤独与宁静。

     “喂，你不是说好晚上回来打扫卫生的，赶紧，本姑娘快忍受不了这个地方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抓了抓头发，不得不对她先做个简单的介绍。我大学毕业，便出来闯荡，孤身一人来到了这座憧憬已久的城市，可起初的意气风发还没到一个月就消耗殆尽，毕竟无亲无故，距离家有上千公里，加之在陌生的城市里处处碰壁，这难免会让我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一个人背井离乡最怕的往往是没人陪伴，像颗落单的星星，所以当时我便找了个姑娘和自己一起生活。

        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个姑娘，看上她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她长的好看，从头到尾曲线很美，另外也觉得她很活泼，在日光下不断扭动着身体，生机勃勃的；于是向老板付了钱，抱着她离开，看着她在鱼缸里欢呼雀跃，我莫名地开心。是的，她是条金鱼，在大街上随处都能买到，当然如果之后她没有讲话的话。

        这是抱她回家的第二天，与第一天相比我开始接受这是条会说话的金鱼。第一天刚抱回家的时候，我把她放在茶几上便走进卧室呼呼大睡，临近傍晚才醒来，那叫一个舒坦，然后便像往常一样下楼吃饭，买了些花生啤酒带回来，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躺卧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看电视，完全忘了我中午买了条金鱼的事情。

     “喂，本姑娘饿了”

     “喂，你有没有听到？你把本姑娘当植物养啊”

         一个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我不由得诧异万分，四处打量。

     “本姑娘就在你面前，是你中午把我带回来的。”

        我这才看向茶几上的鱼缸，那条小鱼摇动着尾巴直直的盯着我，让我不由得感到惊奇，我可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金鱼。

        我小心试探的说：“你还真是条奇怪的金鱼，还会讲话。”

      “你才是一个奇怪的人类，家里竟然可以那么乱。”金鱼环顾四周反击道。

     “我自己住，我觉得这样挺舒服的。”

   “我可住不下去，我看你还是把我放生吧”金鱼摆了摆尾巴。

       我果断拒绝了金鱼的请求，并顺势拿了一颗花生米放入鱼缸。

    “你是不是傻，你见过有喂金鱼吃花生米的吗？再说我只吃海草。”金鱼生气怼了我一顿。

        抱着不虐待小动物的心态，我在冰箱里翻腾出来一些海带，切成小块放进鱼缸，她小口吃掉摆摆尾巴说还凑合。

        接下来本想再聊几句，没想到被一条金鱼给嫌弃了。

     “家里那么乱，你还有空找我聊天，既然你不放我走，就赶紧去收拾，我可见不到这糟糕的环境。”

        我弱弱地回复到：“明天，明天。”

       思绪回转，我这才无奈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收拾家里的琐碎，无聊时我问她：“你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称呼我吧？”

      “那你想我怎么称呼你？”金鱼不太想理我似得回应道。

      “叫我欧巴，毕竟我那么帅又有两条大长腿。”我略带嘚瑟。

       “我吐你一脸黑狗血，就你还帅，你就是一脸嘚瑟的丑逼。”金鱼一副嫌弃的模样。

         我竟然再次被一条金鱼鄙视了，不由得生气威胁她“小不点，我看你是不想吃海草了吧。” 她这才服软，最后达成协议，我喊她，小不点；她喊我，粽子。

       就这样我和一条会说话的金鱼开始了新生活。

     “小不点，陪我看球赛吧”�

    “小不点，陪我看综艺真人秀吧，《极限挑战》太搞笑了，你看小猪脸都绿了。”

    “小不点，要不你看我玩游戏，这款游戏真不错。”

     “粽子，你说的这些我是真不感兴趣，我还是喜欢听听歌，听听电台，看看街灯，看看星空。”

        听到她语气中略带感伤，我关掉了电脑的显示屏，拿出手机播放了班得瑞的曲子，顺势把她带到橱窗上，关掉了室内的灯。

       曲子如流水缓慢流淌，我看了看夜色，又看了看她，觉得生活可能并没有那么无聊了。

    “粽子，我看你孤孤单单的，你会想家吗？”

        我回过神问她：“怎么这么说，是不是你想家了，怪我没放你走。”

     “不是，只是觉得我们很相似，都是孤零零的一个，我没有家人，有的只是这个鱼缸。”小不点语气低沉。

      “我不是不想家，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应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我可不想一辈子窝在那座小城市里。”我被她勾起情绪，认真地说道。

       这时她摆了摆尾巴，一改低迷，略带狡黠地说：“那你还整天看综艺，玩游戏，就不能想着提升一下自己。”

      我这才恍惚，原来这条金鱼还处处是套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下班总是第一时间回家，把买的新鲜海草带给她，偶尔把她带进厨房，拿着刀逗她，却引来了她的破口大骂；偶尔趁她睡着了，我便敲动着鱼缸，打扰她的清梦，口口声声说还以为她死掉了。其实我们更多地还是在一起听音乐，听电台，看街灯，看夜色；我会读书读故事给她听，她会在深夜陪着我赶工作文案；她时常吐泡泡逗我开心，我也时常做鬼脸吓唬她，这条不怎么矜持的金鱼，一边嫌弃着一边欢快地摇动着尾巴。

是啊，生活变得美好起来，可当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它却悄悄发生了改变。

     “小不点，我恋爱了。”这一次我兴冲冲的回到家给她分享这个好消息，希望她为我感到开心。

         她一如既往展示了毒舌的本性，“就你还会被人看上，那人是不是瞎，是不是死鱼眼。”她转了自己的眼珠略带质疑。

         我开始向她讲述另一个姑娘的事，是怎么相遇怎么相知又怎么发展到顺理成章的。她在旁没说话，只是轻巧地游动着，鱼缸的水面泛起涟漪，而我仍在讲述的兴致上时，她却说，我饿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开始变得守时又不守时，对女友的约会是准时的，而对那条金鱼恰恰相反，我不再下班按时回家，偶尔也会忘记买新鲜的海草，虽然仍会陪她听电台看街灯，但更多地是很晚回来直接把海草放进鱼缸自己便草草睡去，第二天醒来便兴冲冲的出门，嗯，我开始了另一种体验，而她只能围绕着她的鱼缸不停地转圈。

       有一个周末早上醒来，拉开窗帘阳光投射在茶几上，我转看她，希望她能给我说声早上好，可只见她漂浮在水面上，鱼缸底部满是污浊，我这才察觉，已经有好几天没换过水了，看到她瘦小的样子满是愧疚。等她醒来的时候，我拿着海草坐在她对面，当即反思了最近自己的疏忽，又告诉她我既然带她回家就要负起照顾她的责任，她摇动着尾巴说没事的，只是希望能出门看看。

      我抱起鱼缸来到公园里散步，空气很新鲜，外面绿意丛生，我低着头看她说：“小不点，等你状态好些了，我送你回到海里吧，我觉得海里的生活更适合你。”

     “嗯，虽然我也是死鱼眼，但我也知道我并不适合你。”小不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尴尬地笑了笑开始和她聊以前的趣事，她也很配合，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的那段时光，聊到兴起时开怀大笑。

     “爷爷，这个人怎么抱着条金鱼自言自语啊”和我擦肩而过的孩子抬头问自己的爷爷。

       爷爷揉着孙子的脑袋慈祥地回应道：“可能他很神奇他能和金鱼讲话吧。”

       之后我才慢慢明白，生命中有些重要的东西，或许当他在时，你能感受到的也只是淡淡的温暖而已，并不比一杯热茶更显著；但当你失去的时候，却觉得整个世界瞬间荒芜。

       女友和我商量着要来家里做客，我满心怀喜，并告诉了小不点，希望她们能认识认识。她扭动了一下尾巴说，看你那么开心，我也觉得是好事，让她来吧。

      女友来的那天公司临时出了状况，我提前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说了去了有惊喜，对，我说的惊喜就是小不点，一条会说话的金鱼，被女友知道了那该有多惊奇，所以我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两个小时后我会把她从我的家里赶出去，顺带着那只受了惊吓的猫。

        公司的事情处理好，我给女友打电话说很快回去，问她家里怎么样，她只是说挺好，然后问我所谓的惊喜呢，我告诉她茶几上的金鱼就是惊喜，她也只是觉得挺漂亮的。我想定是小不点没搭理人家，不由得苦笑，看来敌意还挺深的。

       我满怀期待，心里美滋滋的，如果小不点能和女友好好相处那肯定不错，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是啊，小不点还说着要走呢，总觉得真舍不得，内心纠结，不知道怎么挽留是好。

       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只听见门内传来了噼啦一声，好像什么掉在了地上，似有如无听见了一声猫叫，这一刻我慌了神，打开门看到的只是地上的水渍、空荡荡的鱼缸和一只正在舔自己爪子的猫。

        这一刻巨大的悲伤向我袭来，空荡荡的鱼缸里像是这所有寒意的源泉，让我伫立在家门口，久久未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