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每周去北京出差的日子，总有点像读书那会儿去复旦，周日晚上大风大雨，坐在车里看雨点打落在玻璃上，心情也是湿答答。周五就往往阳光明媚的，一早打包退房的喜悦夹着归心似箭，和大学可以回家的周五一样灿烂。五星酒店、贵宾室、登机问候，小孩子们可能羡慕，在我看来和大学校车站如出一辙。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毕业、等待着新的世界。人生有多少是在等待的虚无中度过的呢？

    所以这个周末，我就决定留在北京了，路上浪费一整天，不如在城里逛一逛。北京办公室的小师妹敏敏说复旦投资圈有个活动，就在国贸附近，问我要不要去。望着沉沉的天气，我想想去别的地方也不太可能，那就去看看北京投资圈吧。

    从酒店出来，路过商场，穿过廊桥，便到了另一个酒店的某一层。敏敏熟门熟路地带我钻入一个货梯，得意地告诉我可以抄近路到达。电梯里我笑着看着她，我很喜欢长得好看聪明的小姑娘，羡慕她们青春的热诚。

    两个刚毕业的男孩子穿着西装站在迎宾台前，认真地问我是哪一届的找登记信息，敏敏从台子上拿了两张宣传单，对两个男孩莞尔一笑，轻松地拉着我溜了进去。是个挺大的弧形阶梯的厅，猩红的椅子看起来像个电影院。我感叹同学们搞活动的地方富贵，敏敏笑着说：“那是，听说他们筹备了很久呢，一会儿还有投资人上台表演。”

    我们在右后方坐了下来，我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太扎眼又看得清楚。一个小伙儿跑来和敏敏套近乎，我说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有一点资历的女人其实很奇怪，又害怕没人搭讪，又害怕主动去搭讪。热闹是敏敏她们的，我想反正我不是搞投资的，既没人认识我，也不用去认识人，我就坐一会儿，冷眼看看就好。

    彩页的宣传单，印了校友大佬们的头像和节目安排，随意一瞥，我就看到了青山的名字。他还是圆圆的脸，脸上早就没有了稚气，塌下来的眼皮有丝疲惫，嘴还是那样微微地笑着，嘴角上那颗痣如此熟悉。周围的一切都像在与我无关的另一个世界，我低着头看着照片，是的，还是那个爱吃肉、爱享受、有想法的青山。心跳的飞快，我要见到他了。

      主持人如何上台的，灯光如何变暗的，敏敏何时回到的身边，都不太重要。主持人说，各位大佬们一会儿要压轴表演一首歌《光阴的故事》。大概京圈大佬喜欢唱歌，这首歌选的又真不错，返回青春校园消除了人与人的隔阂，时光的滤镜下总是温柔的。歌曲朗朗上口，更照顾到有话语权的那几位的年代感。

    各位西装装不下肚子的中年人引吭高歌，我见到了青山，他和其他大佬们一样，左右踱着步晃着脑袋。他的声音还是那种细细的不太稳，被一层层音浪压着很难分辨。台上唱得忘我，台下也摇旗呐喊，我分不清是商业互捧，还是为过往感叹，一首有点忧伤的歌被唱的激情澎湃，显然宾客尽欢，圆满落幕。

    几位大佬站在舞台附近，刚毕业的孩子们紧紧地围绕着他们，用羡慕渴望的目光和真挚热忱的语言把他们一个个包围着。青山身边只有两个人，他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和他说话，但青山左顾右盼不是很专心的样子。我走过去，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管心脏疯狂地跳动，从他后面的那排椅子间走过，青山大概看到我了。我们对望了一秒钟，我躲闪地抬起头，鼓不起说话的勇气，静静走过他身边，离开了会议厅。

    刚毕业的孩子们闹哄哄聊着天，商业交换微信的扫码声音不断。在人群中，我不断回想青山有没有看见我，是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么，还是他不想再认识我。一个念头让我转身走进会议厅，疯狂地寻找他的角落。没看到青山，一堆人人们慢慢地离开，大佬们商量着去哪里吃晚饭，我赶紧跟着他们坐上电梯，期待打开电梯门的那刹那会看到他。

    走出酒店，并没有青山的影子，天色灰蒙蒙的又有一点要下雨。青山大概开车回家了吧，他应该有孩子了吧，他是个很顾家的人。其实我就算和他见面，又能说些什么呢？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场景，大概是我远远地笑着说你很好，他笑笑说你也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现在的生活与我无关，哪怕内心的波澜也只能在文字之间，这是有教养的成熟女人的自知之明。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是酒店的天际线，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青山，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