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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水与镜——​从“似水年华”谈起

时光、流水与镜——​从“似水年华”谈起

作者: 常书远 | 来源:发表于2016-11-27 13:07 被阅读118次

      我并不知道时间是什么,你们也不知道。面对逝去的时光,我们只能陷入诗意的隐喻。譬如流水,这是古往今来的你们向我指涉的意象。而意象有时候会背叛我们的本意,这是诗语的危险之一。请注意,当我们说出似水年华这几个汉字,感慨青春已逝,怅惘韶光的同时,时间也被诗化出轻逸的质感。

      ​而我素不喜轻逸。

      至少当我怅惘韶光时,我的本意应该是滞重的。那里面包含的是我个人的人生重量,以及自己对这种重量的体认。个人的生命信息在时光中的重量只有自己才能感知,每个人首先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历史,然后走出来融入时光交错的洪流,并在生命之终再次躺进去,合上最后一页,永久关闭。

      普鲁斯特的写作是宏大而滞重的,他那部举世闻名的回忆录式的自传体小说,直译应为《追寻逝去的时光》,通行的《追忆似水年华》显然更合汉语之美,然而水在汉语的诗性语汇里却是一个轻逸的符号,有水字的诗句都有种飘忽甚至慵懒的轻柔感,它是否与原著的底蕴达成美学上的和谐?这是诗语表述与异质语言翻译的双重谍变。

      这个现象就是语言学上常说的“话在说人”。

      第一次被话所说,是我们创造出某个诗句并赋予它大权。

      第二次被话所说,是语言的枝桠错植结出了异果。

      然而,另一种力量也昭显在这里。人们常在诗中发现新的真理,在翻译不经意的“流变”里创作出新的意义空间,在写作中发现如查特曼所说的“第二自我”。但那些毕竟是新的创造,它是在原意所指的彼岸模糊不确时,提供给我们的诗意的避难所和暂居地,却也可能成为永恒,如历史上那些贬谪地方的文人,以沦落的姿态在异乡的石壁上留下了千古绝唱。

      正如作为彼岸的上帝是不明确的,所以上帝必须以隐喻的方式进行述说。而隐喻与实在永远是有距离的。时间对我们而言也是不明确的,时间流向的彼岸更不为我们所知,于是时间被我们隐喻成了水。在我看来,这既是一种心理上的对逝去年华的无可奈何,也是一种语言上的无奈,并由于水的莫测与未知性暗示出一种逃避的姿态。

      于是这也是第三次被话所说——被似水的洪流所挟持,不得不屈从于它的话语。

      权当我的戏谑,我只是不喜欢轻逸。

      由于我个人的性格及经历,我更喜欢滞重,甚至笨重的意象。我喜欢博尔赫斯,因为博尔赫斯也倾注一种笨重的东西——镜子。从霍金的《时间简史》得到的启示,这个常被我们喻为流水,感叹逝者如斯夫的时间,从宇宙的视角看,毋宁说更具镜子的意象。我们如流水般逝去的年华实为千千万万个镜面组成,由宇宙这位摄影师拍摄,当我们感慨时光远逝时,那逝去的人生镜面却折射到了宇宙的另一个角落,我们青春的身影随着时光的流逝隐秘地传送在宇宙中,以光为介。按照能量守恒定律,逝去的东西并非真的逝去,只是转化为他物,年华亦然。而无论是《易经》或佛教都暗示了宇宙及其所有都是一个循环系统,如流水而来,如流水而去,今日的一切,必有重现的明天。

      当我在讨论时间、年华与水的关系的时候,我是在挣扎着的,因为我不喜欢轻逸。我宁可我那流水的时光化为不动的湖水,静谧如镜,安详、幽深,映照着天空,然后它就真的成了一块滞实的镜子,那上面有我永久的影像……

    ​                                                                             2015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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