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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想象只是对既存的探照

也许,想象只是对既存的探照

作者: 常书远 | 来源:发表于2016-11-25 11:11 被阅读155次

      真正最美好的故事只存在于想象的世界中。如果人可以撇开现实,我希望永远活在想象里;如果是做梦,最好永远不要醒。

      我写了一个悲哀的故事,却居然写出了美好,写出了幸福,以致我自己都迷恋其中。从悲哀中诞生的美好似乎更接近幸福,如同荒漠甘泉,峭壁独株。我从不写世人认同的那种完整、贪婪、庸俗的幸福,因为那种幸福既对所有人虚假,又对所有人可能。越是完美的,越是虚假。然而我写出的这种悲哀的幸福其实是另一种完美,是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它是一种柏拉图理念式的完美,而不是现实的完美。从现实生活的眼光看,它悲哀得要命,而以理念的眼光,它完美得不可能发生。

      我曾经悲哀许多令人神往的故事只能想象出来,而不能真实存在,以致我瞬间也发觉柏拉图的理型论其实是一种引申着大悲哀、大绝望的哲学——可以在想象中呈现,可以完全合乎逻辑合乎人性,偏偏就是不可能成真。既然不能成真,为什么可以诞生在我们的头脑中?这是多大的悲哀!仿佛关在牢笼里的人,看着外面美丽的世界,虽然只隔着一道牢门,却如同遥望海市蜃楼,永远不可抵达,跟自己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我明白了,我不必悲哀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的不存在,如果它成了有可能的事,变成那种对所有人都虚假,又对所有人都可能的东西,我还会爱它吗?

      我悲哀的是自己活在形貌的世界,而不是理念的世界中。如果人可以只活在想象中,我愿意与外面的世界绝交,如果这是做梦,最好永远不要醒。

      我为什么一定要面对世界?因为它是真实的吗?还是因为它是主要的存在?世界只是理念局部下一堆粗糙的模仿物,不是让我们去接受它,而是让我们透过它去认识背后的理念。我从不写那种意淫出来的幸福,因为它有可能发生,即使微乎其微,那是为现实世界留一道口子,冀望于它的恩赐。我对悲剧更感兴趣,我笔下的幸福是无意写出来的。我就是要写那种在现实中完全不可能的事,断绝对现实世界的一切幻想与媾合的可能。

      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我毕竟活在这个形貌的、现实的世界。尽管它不是本,而是末,是影像,而非本体。我与平常人的区别仅仅是我认识到了这一点,但认识以后呢?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它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必须面对和处理的,因为我活在它之中,而不是活在理念本体中。处理与世界的关系就是人生的主要问题。

      生活是一根无休无止延伸的鸡肋,从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死亡,然而我们却必须以自己的精魂使生活看起来还活着。其实它又有什么意义,人类一代一代重复不休地复制自己又有什么意义?不管你成为何种人,已经有人成为过;无论你做何事,已经有人做过。为了生活而生活,这是自得意满的沉沦。做一个有钱人吗?这样的人更是千千万万,毫无个性。

      我一直觉得,唯有文学艺术创作,才是获得绝对意义的途径。因为艺术是创新,不是重复别人的路。但我现在也悲观地不以为然了,也许总有一天,艺术也会枯竭,文学也会写尽,哲学会走到尽头。现代,后现代?那是人类文化终止的先兆。你写过的别人已经写过,你想到的别人已经想过。文学艺术到了某一天会不会也变成无聊的重复?就像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一样。

      你没有什么了不起。即使你有个性,也只是有个性的东西赋予了你。你以为你会创造,其实你只是发现,只是偶然嵌入一种自在的存在里。阿兰·图林发现了生物的自组织模式,没有创造,没有意识,世界起于微尘的简单组合、重复与反馈。其实一切的存在先天就已存在于那里,只是凑巧拼出来了。一颗五色斑斓,奇形异状的石子,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即便成为这样一颗美丽的石子又如何?果真是世之唯一?是唯一的价值的你?你怎知茫茫宇宙中,没有一颗与你一模一样的石头,即使现在没有,你怎知过去没有,将来没有?也许有许多许多……无论多么复杂瑰丽的事物,它也早已先天存在于那里,你只是碰巧披戴上了它。

      所以,这个宇宙,我们的人生,只是在尽管无数,但早已既存的模式中反复翻炒,在死水中荡漾,上帝残忍地让“阳光底下无新事。”

      也许,我们只是想象在存在里,但愿我们存在于想象中。然而后者却也许终会废弃成宇宙中的荒冢,如同我断线的思绪……

    (2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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