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是多雨的季节,暑期培训来往途中必须乘公交。这趟车上人分外多,我手抓吊环在人堆中随车子行进而东遥西晃。
此时后门扶手处站立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在人群中显得比较特别,不知为何没人让坐给她,紧贴她身边站立着一只拉杆箱,特意用防尘套套着,许是怕淋湿。不太浓密的卷发束在脑后已经零乱,两眼张望着车窗外,不时伸长脖子用力瞅瞅。疲惫的面容分明告诉人们她定是从外面旅行归来或者是从哪个孩子那里回来的,她出去了一周?一月?还是?我这样猜测,她那么焦急,许是有座位也坐不住的,选择站在车门边,也应该是为了方便第一时间下车吧。车子行至博物馆站时,她下车了,就在车门外一位与老妇年龄相当的男人立刻迎上前来接过拉杆箱,短暂刹那间在男人的脸上有种这个世界除了你与我无关的热切,所有问询也汇在这无言一笑中――岁月刻画了皱褶的脸上从不曾划去的笑颜。没有年轻人相拥相吻,痛哭流涕;没有玫瑰玩偶。仅这一瞬你必须相信“与子携手,伴你终老”的爱。车子开动,老妇背对我们站立,我不知她有没有一点儿小女人的甜蜜陶醉,两颊有无霞光点染,我却分明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这朵花也开在奶奶坟头,奶奶先爷爷去了,爷爷送奶奶最后一面时的场景直至今天我都记得真切。爷爷用手轻轻抚摸静静地躺在棺木中仿佛睡着了的奶奶的脸,哽咽着说:“脸好冰。”(奶奶冬天去逝的)全家人的悲伤总和也不及爷爷的难过,那也是我第一次见爷爷落泪,记忆中他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特别是与病魔抗争的岁月里。当然爷爷的泪是需忍住的(我们老家的习惯棺木中落了泪是不吉利的),可是我们真希望他好好哭出来,他与奶奶从幼年不懂事时就被注定了一生相守(奶奶是童养媳)。爷爷年轻气盛时奶奶吃了太多苦,晚年时爷爷似乎总用他的顺丛和呵护来表达歉意,时常会偷笑爷爷的可怜样儿。听老人们说两个人生前不能太亲太好,若一个去了另一个受不了。全家人都担心爷爷,奶奶葬在我家后山坡,站在房后不远处便能看见,爷爷有严重的肺气肿,春天里他还是强打精神爬上坡在奶奶坟边撒了许多花种子,还要求我们在坟前种两棵柏树。奶奶坟上的花开得非常美,爷爷每天都要远远地看看,回想起奶奶确是爱花的,那些艰辛的岁月中奶奶的饰品似乎仅是发边别的几朵时令的小花。
如今松柏壮硕,坟头的花年复一年地盛放,当年种花的人也静静躺在了花下,不知在那个世界爷爷和奶奶是否每日牵手赏花开。雨滴湿了我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