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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八万四千里逍遥游 第二章

【回忆录】八万四千里逍遥游 第二章

作者: 林逸字子诚 | 来源:发表于2017-05-24 20:08 被阅读0次

    第二章離鄉背井遠走他方,追逐夢境

    (一)為盤纏不惜向富豪勒索

    民國三十一年(注:1942年)夏,我在河南省立開封初中畢業後,因家境清寒,長輩們皆勸說我去讀高級師範學校,以減輕家庭負擔,但我志在向偶像學習,必須讀完高級中學后,繼續進入大學,去探索利國利民的大學問,幸而考取了全額公費的國立第十高級中學,該校位於甘肅省清水縣,距家有千餘里之遙,家庭實在無法湊足夠盤纏,以供應我。

    鄰村関姓富豪與我家祖父是好友,往日我親身耳聞他向家祖父承諾,必要時他將資助我求學,但現今家祖父已故世,関某卻完全食言。

    與其他同學約定啟程之日即將逼近,為籌措路費家父數日來㣼㣼(注:㣼,同“忍”)不已,為人子者實在不忍目睹。為分擔父憂,某日闖進鎮公所軍械庫,偷取木柄手榴彈一枚,欲用以向富豪勒索之用;逮走進附有碉堡的廣廈,面對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関姓富豪時,頓時為不讓父輩蒙羞,改變初衷,雖遭對方無情的回絕借貸,但始終未顯露手榴彈,遂悻悻然而歸。

    我家雖然貧困,但先輩皆慷慨好義。民國十八年(注:1929年)乾旱成災,人民皆以樹皮草根充飢,鄰村同組王貴堂跪向家祖父,請求資助盤纏以便離家謀生;逮王某學得汽車駕駛技術歸來后,夥同當地富紳,利用汽車經營商業買賣,獲利頗豐。王某也算得上是一個宅心仁厚者,心存「受人滴水之恩,要湧泉以報」之念,聞我家父為我籌措路費而憂心怛怛(注:怛,dá,本意是忧伤、忧苦,引申为恐惧),乃主動送來足額盤纏;於是我遂得於約定之日,夥同其他三位同學邁向距家遙遠的清水縣。

    (二)身為「黃魚」渡秦嶺大峽谷,邁向清水縣

    對日抗戰期間,我國交通建設落後,行旅大多依賴兩條腿。我們四位同學約定在南陽市郊楊耀東同學家聚齊後,即徒步開拔。逮抵達西峽口(現稱西峽縣)時,方知再去皆重山峻峭且土匪時有攔路打劫之舉,不可冒險徒步前進;幸好遇到軍車一輛,經議定價格,繳款後即「黃魚」身份登上這輛破舊的敞篷車,邁進大峽谷。只見兩邊奇峰突兀,峭壁似鬼斧神工所雕塑,雲霧繚繞,車行緩緩;逮穿越武關後,押車軍士囑令我等不可站立,保持低姿勢,同時并架起輕機槍,嚴陣以防阻匪徒侵犯。雖然當時頓為驚恐,但最後總算平安抵達西安市。

    我們四位同學都是初次品嘗乘火車的滋味;從西安到寶雞這一段隴海路上,搭藍色鋼皮快車,更覺得美妙難忘。一路行來,我所欲需要的車資及旅館費,皆由其他三位同學搶先代付,心中甚覺不妥帖,同時心想這次是第一次離家遠行,過獨立生活,不能長期依賴他人,於是托言在寶雞縣城拜訪長輩,請其他三位同學先行;我決心嘗試獨立應付自寶雞至甘肅清水縣徒步旅行時,沿途所可能發生的一切困難,以砥礪自我。

    清水縣境內皆係丘陵地區,但山路數千年來,經眾人踐踏,尚稱易行。在離開寶雞通往清水縣的當天下午三時許,為了貪心便捷,大但盲動的拾棄正途,走入自己認定的捷徑,經發覺此小道有誤時,天色已近黃昏;幸好在初中時受過童子軍越野教育,靜下心來辨別方位,同時記起魯迅的名言:「路是人走出來的」。勇敢朝向通往清水縣的正途。此刻方能悟解老子道德經上所說「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徑」的真實意義。

    (三)清水縣見聞記

    如果我告訴你,在1942年,清水縣民平均每兩個人只有一條褲子穿,你聽了之後,一定會罵我是「老蓋仙」胡說八道。清水縣的貧苦,若非親眼目睹,實際上令人很難相信;冬季氣候乾燥嚴寒,農地一片枯黃;大人們缺乏其他工作謀生機會,只有呆呆的蹲坐在熱炕上,有時候逗弄逗弄坐在炕上沒穿褲子的孩童們。這是一般農民在冬季里的獨特生活方式。兒童們因為缺少褲子穿,只好下身躲藏在全家僅有的一條棉被內。夏秋兩季所曬乾儲存的牛糞或雜草是熱炕普遍燃料,較寬裕的家庭,耗費其可能用來作燃料的樹木,因此森林被破壞,水土流失嚴重,氣候失調,農業生產凋敝,先民生活貧苦每況愈下。

    饑寒起盜心,少數人鋌而走險,攔路搶劫,竟然將接送新兵的縣兵役科公務人員也不放過。年輕氣盛的憲兵少校縣長,立即派員捕獲匪徒五人,押解至縣衙受審訊;其中一匪徒頂撞縣長的審問,盛怒之下,這位少校縣長兼司法官,當即掏出手槍立斃此一匪徒於大堂之上。

    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國立十中的同學們,傳聞縣府將槍斃剩餘的匪徒四人,好奇心驅使,隨著眾人蒞臨刑場觀看。那個時代一般人都認為亂世應用重典,並且注重在「殺一以儆百」的原則下執行刑法,所以槍斃匪徒時,必然大事宣揚一番;行刑的方式似乎唯恐不夠殘酷、不足以達到目的。劊子手故意不讓匪徒一槍斃命,只擊中其胸部,然後用砍刀切割下頭顱,盛裝在簸箕內,懸掛在縣城門上,供路過人觀看,以儆效尤。此外匪徒的父親,衣著襤褸,面無血色,周身顫抖,也被綁押至刑場,成為「陪斬者」,親眼目睹他們的愛子死於非命;世上不人道之事固然繁多,但沒有甚於此情者。

    (四)決心離開國立十中

    教育哲學家說:「生活及教育」,他的意思是說教育的內容應該與生活密切配合。但我所經歷的教育機構包括河南省立開封初中及國立台灣大學,都稱得上是明星學校,但教育的內容,都始終與生活脫節。國立十中自然也不能例外。因為所享有的公費有限,我們每天的飲食材料皆屬酸性,主要是番薯玉米等,致令大多數同學有輕微的胃酸過多症;實際上即是慢性酸中毒。對於正在發育期中的十七八歲高中生的健康而言,極為不利。陝甘兩省盛產雜糧,蕎麥與小米都是堿性食物,物美價廉,如果那時候的學校裡有營養師指導,將有限的伙食款項用來改善食材,學生們的健康也不至於敗壞到全校男生沒有一位體格與空軍官校所要求者相符合。我仔細察到十之八九的同學都有少許白髮,使我憂慮到三年高中畢業時,我將是一位體弱多病的少年老頭兒,縱然有八斗才,滿腹經綸,又有何用。故決心離開國立十中。

    出生貧寒之家,相較之下,不知不覺之間培養出少許的自卑感,自我孤獨起來,絕少與他人交談,更不樂於將個人宏大的抱負向任何人吐露,唯恐引起不必要的訕笑。因此在離開國立十中時,沒有向師友或任何同學說一聲bye-bye。

    身懷僅能供應開支不到十天的盤纏,冒險抵達西安市,打算去依靠一位開設綢緞行的宋姓長輩,暫時解決吃住生活問題,然後圖謀其他久遠之計;不料適逢其外出,未能相會面,當時因年少無知,誤認為宋老闆不屑與貧窮晚輩見面。在盤纏用罄時,成為遊民,流浪在西安街道上,白天幸賴張芳(曾任督軍)施粥填飽肚子,但間與遊民共聚一隅,相濡以沫。這樣子的生活過了兩天之久,突然發現有招募傘兵送往四川省受訓練的廣告;心中早以天府之國四川為目的地,於是欣然報名加入傘兵預備隊伍。因為自顧兵,不受任何限制,自由行動;隔日在街道上發現陸軍測量學校招生廣告,於是經報名參加考試及格後,與傘兵隊伍不告而別,到位於陝西武功縣的測量學校就讀。計算起來,冒險在西安市僅只撞蕩七天,就僥倖的進入公費學校讀書,這好像是上天的安排吧!我深信天助有志者,此後一連串的冒險行為都在這一信念下安然渡過難關。

    编者话:其实作者当时的有些做法我看了以后还是觉得有点小极端的,尤其是拿着手榴弹这出···不过当时是乱世,当时人遇事处理的思维方式,不可用今日和平年代的思维方式度量。我们需要理解式地品读。作者当时不幸在西安成为“流民”,估计也算得上是一生最穷困潦倒的一段时间了,虽然很短暂,但是我也好几次听爷爷提起来他“当流民”的经历。乱世无序,没有对人口流动或其他活动进行管制,因此他可以在加入一个组织之后凭借兴趣喜好再离开,找下一个,而不必承担任何后果。这种情况现代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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