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大概用五年时间,长满被人铲平踩瓷实的院子。草根蛰伏在土里,它没有死掉,一直在土中窥探地面的动静。
一年又一年,人的脚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缓时快,时轻时重,终于有一天,再听不见了。
草根试探性地拱破地面,发一个芽,生两片叶,迎风探望一季,确信再没有锨来铲它,脚来踩它,草便一棵一棵从土里钻出来。
这片曾经是它们的土地已面目全非,且怪模怪样地耸着一间土房子。
草开始从墙缝往外长,往房顶上长。
而房顶的大木梁中,几只蛀虫正悄悄干着一件大事情,它们打算用87年,把这棵木梁蛀空,然后房顶塌下来。
与此同时,风40年吹旧一扇门上的红油漆,雨80年冲掉墙上的一块泥皮。
厚实的墙基里,一群蝼蚁正一小粒一小粒往外搬土,它们把巢筑在墙基里,大蝼蚁在墙里死去,小蝼蚁又在墙里出生。
这个过程没有谁能全部经历,它太漫长,大概要1800年,墙根就彻底毁了。曾经从土里站起来,高出大地的这些土,终归又倒塌到泥土里。
但要完全抹平这片土房子的痕迹,几乎是不可能。
不管多大的风,刮平一道田埂也得一百年功夫,人用旧扔掉的一只瓷碗,在土中埋三千年仍纹丝不变。
而一根扎入土地的钢筋,带给土地的将是永久的刺痛,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磨掉它,除了时间。
时间本身也不是无限的,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情的时间完了,这件事物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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