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离家去县城读书,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回家可以治愈我自己,用现在的话说,叫精神内耗。
五一节前最后一个晚餐时,积压许久的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了,老公一句话赶话的“你活该”,我看到自己体内的怪兽一下子冲破封印冲了出来。我砸了饭碗,砸了盘子,饭菜飞溅得到处都是。那一刻我像是被支配的傀儡,只想把一切砸个干干净净。可是,空气安静下来的两秒钟里,我突然意识到一切都没有意义——我竟然也可以这么锋芒毕露,可是砸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争吵就只是在放任自己的丑陋。
那两秒钟里我看我在审视我自己——我过于疲惫不是老公造成的,我希望他能对我感同身受,可这是成年人不该有的奢望,更何况他也承担了很多。我砸东西既不能满足我发泄愤怒的欲望,也不会使家庭生活变成我想要的样子。那一刻,人生第一次砸东西的我像个无能的懦夫,非但不能安排好自己的工作生活,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于是,吵完我立刻去收拾东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全家人开车回了老家。
我喜欢老家,喜欢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喜欢一望无际的麦田,有鸟儿时不时飞过,喜欢一排排杨树高耸入天,喜欢远处连绵的小山,上面有缓缓转动的大风车。老家的开阔使我的心胸一下子打开,像是从大上海的火柴盒一下子来到精彩的人间仙境,任何心情的波动在这宏大的辽阔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是的,不值一提。在这里,只有真实。
杏树结了青涩的果子,葡萄架上挂满了嫩绿嫩绿的葡萄串,蝴蝶成群的飞舞,路边开满了小黄花,宝宝到处跑着去摘蒲公英,豌豆秧已经被拔掉,需要剥成粒儿放进冰箱,辣椒苗已经长大,需要赶紧栽到土里,红薯苗泡了一夜水,要赶在下雨前种到地里,成捆的油菜在油布上晒着,可惜太阳不够烈,油菜籽有些暗暗发红。
在家乡,我需要刻意才能关注到微小的事物,比如宝宝想摘架子上干透了的丝瓜,问我墙根上姥姥的花盆里是什么花,还说山上那棵左边有叶子右边没有叶子的树好奇怪啊,还有为什么有一棵杏树比一整块地都大。
是啊,在湛蓝辽阔的背景下,个人变得如此渺小,渺小到仿佛不存在,不存在就做不到像圣贤一样赋予事物以抽象意义。而在火柴盒一样的大都市,整个世界最大也超不过电脑屏幕,个人的感受被无限放大,放大到以为那就是全世界,一颦一笑都可以替代整个人间的喜怒哀乐。
一如多年以前,我一下子就被治愈了。一颗心安静了下来,睡眠也变得香甜。加班没有了意义,熬夜赶文章没有了意义,被为难仍要保持微笑没有了意义,争吵更是没有意义。
人生几十年,何必太匆匆。
突然想起来老公说过等宝宝大了,可以趁放暑假让她回老家待一待。我当时没反对,可也不怎么赞同。现在我觉得,还是多回一回老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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