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着的酸橘子

“甜着呢！”

午餐后走出餐厅，到橘子车旁，我说：“来点橘子。”并没有关心它是酸的还是甜的，我只是想买点橘子，但那位老大爷还是强调了他的橘子是甜的。

老大爷每天都在那个餐厅门口，倚在高高的台阶上，身前放着一辆自行车，车的后座两边都有一个装着橘子的大竹篓，我每次经过，都会是一个满的一个半满的，不知是卖出去了还是原本就带了那么多。

他倚在那里，双手插入袖筒，并不叫卖。他有一双不大且有神的圆眼睛，让布满皱纹的脸看上去并不萎靡。他面容上流露出来的神情让我觉得熟悉。忍不住想跟他闲聊几句。

“大爷，您是住这附近吗？”

“对，我就住那边上，很近，你是北京人吗？”

“不，我是石家庄人。”

“我是廊坊的，我在这是租的房子。”

“……”

他说话利落，声音稍细略带沙哑，我仿佛感到那个人就在眼前。我抑制住内心的悲伤，拎着秤好的橘子默默离开。我知道常常思念的那个人已不会再回来，一直觉得遗憾，人总是不太珍惜当下所拥有的，却从来未能做好失去的准备，就像伤春悲秋后，却依然不去多看几眼盛夏的花朵。

看着一堆金黄色的橘子，没有觉得这颜色有多温暖，倒有几分秋的悲凉。把扒开一个橘子送到嘴里，好酸！我应该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的，可我更愿意微微一笑，像收到一份惊喜一样去咀嚼，不管是酸的还是甜的，它都是好的，就像祖父一直认为的那样。

即使长大以后，祖父也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吃的拿出来，总会说香的、甜的，颇有一种“不信你尝尝”的架势，尝过之后，多数情况下会有“味觉错误”的感觉。或许是自我欺骗，因为没有条件品尝更好的；或许是热爱生活，懂得调和，怀揣一颗怎么样的心，便能尝到怎样的味道。我没有深究过，只是附和着。

在我的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给祖父买过橘子，也许是我不记得了，如果在很早以前能把这些拿给他吃，他也应该会说“甜着呢”。甜着的酸橘子，一份酸楚是生活，生活中他留给我的所有回忆是甜的。

我已习惯了在老大爷那买橘子，依然不在乎是酸是甜，只是喜欢跟他交谈，喜欢听他说“甜着呢”，这让我觉得那熟悉的身影好像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