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人,随便坐在小会议室里,幻灯片正在播放消防员搜救失火现场的视频,白勇关掉幻灯片,并没有急着打开灯,‘这八次火灾,每次都有明显的操作痕迹,但是非常隐蔽,不通过视频仔细分析,根本看不出来端倪。’郝乐迪今天是穿着消防日常服装来的,指着屏幕说。白勇打开灯,‘这个家伙非常狡猾,每次在火灾前,都去火灾现场踩点,因为是老小区无监控,所以留下任何可疑的视频录像。而且,’白勇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火灾的前一天,都给消防局送过东西,有时是米饭,有时是水果。’‘白队,你说这人是什么心理,太扭曲了。’黑塔样的壮汉,嘭捶了一下桌子。
白勇开灯,拉开窗帘,屋里一下子亮了,其他人都忙着扭脸或者是闭上眼睛,郝乐迪只是微微眯了下眼,而白勇一直盯着郝乐迪,连眼都没眨一下。郝乐迪没有看白勇,自顾自说:‘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果断,至少有物理、化学、心理学和反侦察等几方面高超的本领,应该是个经过特殊训练的高手。’
几个人窃窃私语,空气中有一种激动的战栗,蠢蠢欲动。白勇掏出一根烟,在手上反复地捋,‘你说,这是一个特种兵?’好像是问自己,又好像是问郝乐迪。郝乐迪又开始空敲键盘,‘只能等下次,是人就会犯错误。’
易叔叔的办公室,郝乐迪和易叔叔安静地坐着,茶杯里的茶,冒着袅袅的蒸汽。放下报纸,头版头条:高智商抢银行犯伏法;易叔叔推了推眼镜,应该是眼镜老压着一个地方,有点不舒服。
‘小迪,最近你的症状减轻了,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没,就是海翔小区的火灾,有纵火的嫌疑,我一直在研究。’‘嗯,我也看过了,是惯犯。’易叔叔有点赞赏的眼神。‘易叔叔,您觉得,这是出于什么动机?’易叔叔端起茶杯,摸了摸温度,‘纵火,但不伤人,好像就是针对你们消防队,特别是就像是冲着你来的。’‘白勇也是这么说的。’‘就是那个一根筋白勇,人称黄色闪光。’郝乐迪点点头。
‘是不是你得罪过什么人,有人打击报复?’郝乐迪摇摇头,‘对了,这里有你一封信。’易叔叔将一个信封递给郝乐迪,郝乐迪随手撕开,黑色的粉末飘出来,露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纸条。‘别动。’易叔叔制止郝乐迪,拿起电话,按了一个红色的按钮,等了一会,接通‘喂,李红军,一级警报——生化袭击。’
20分钟左右时间,易叔叔和郝乐迪所在的房间,已经被完全隔离,穿戴整齐生化服的三个人,进入房间,拍照、收集、现场防生化处理,‘请问,易教授,郝队长,有什么特别需要通知的人吗?’‘没有出结果前,不需要。’易叔叔摆摆手,郝乐迪笑笑,‘和易叔叔一样。’‘好的,请稍等。’
72小时后,警报解除,黑色的粉末,是普通的木炭粉,郝乐迪和易叔叔一起忙着对付食堂的饭菜,纸条安静地躺在旁边,上面打印着一行小字:‘我将成就你的伟大。’白勇坐在旁边,盯着纸条发呆,用牙缝吸气,‘嗯,啧啧啧,牙疼。’易叔叔瞟了一眼白勇,吃了一口米饭,‘也有你白斩刀牙疼的时候。’白勇苦笑,‘易叔叔,老局长都发火了,说一定要抓住这个老狐狸。’‘局长怎么知道这是一只老狐狸?’郝乐迪咽下嘴里的饭菜问。
‘八年前,局长还是科长的时候,跟这个人打过交道,这家伙忒滑,对了,就是三强化工厂那次。’郝乐迪抬头,‘那时候我还是一个预备班长呢,幸亏抢救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后来进行调查,说是路线老化,自燃;灭火有功,开了表彰大会,因此我升了班长呢。’易叔叔吃好了,放下筷子,‘那时候,我和你爸’易叔叔指指郝乐迪,‘多次到现场调查,一致判断是自燃,也请教了几位老消防,都是一样的结论。但,你们那个邢科长,就是不满意,为此没少打嘴官司。’
郝乐迪抽了一张纸,擦嘴,‘后来,我也查阅了案宗,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人为。’‘那时候,消防没有摄像头,可惜。’白勇拿起纸,‘这次,可是白纸黑字,跑不了了。’易叔叔指指白勇,‘你小子,就是属狗皮膏药的,被你盯上,能跑的掉吗?’白勇盯着郝乐迪,‘这张纸条,是在你的办公室打印的。’易叔叔拿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转头看向郝乐迪,郝乐迪转眼看看易叔叔,转眼过去看着白勇笑了,‘我办公室的。’空气凝滞了一下,缓慢流动,‘测算,是今年年初打印的,远程控制’白勇故意停顿,接着说’绝对不是你这样的菜鸟的手笔。’空气恢复了顺畅,风吹过窗台,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停。
郝乐迪正捧着《白夜追凶》看,手边放着一份报纸,简洁的办公室,明亮,干净,胖子推门进来,‘郝头儿,又学习业务呢?’胖子见郝乐迪没理他,也不恼,自己接水,‘听说头儿要退休?’郝乐迪放下书,‘听谁说的?’‘外面都传疯了,头儿,你老人家怎么也说两句,要不,就说提庞大海当预备队长也行啊。’‘嗯,行,一会儿我就写材料,就说,庞大海同志,传谣郝队长要下课,当面要求郝队长,将队长职位,提请让给庞大海…’胖子跳起来,‘哎哎哎,队长,别介,我就是好奇。’
郝乐迪没理会胖子,‘都看材料了吗?’胖子挺挺胖乎乎的身体,“头儿,感觉很不对劲,是不是你当年在西南边境那会儿,留下了什么尾巴。”郝乐迪摇摇头,‘不可能,那群悍匪被包圆,判的判,死的死。’‘不是还有一个摔下悬崖了吗?临摔下去之前,还让你受伤了呢。’‘后来找到了,半个月之后一个老乡发现的,人早就死透了。’
胖子半天没吱声,‘头儿,五年前的银行爆破抢劫案,记得吗?’郝乐迪敲打键盘,‘嗯,到现在也没破。’胖子喝了口水,‘那个火药,跟今天的你收到的很有琢磨头。’郝乐迪站起来,‘集合,会议室。’‘是。’
会议室,郝乐迪敲敲桌子,关灯,开投影仪,放出一张图片,是海翔小区的全景图,1月17日,海翔小区2区3号筒子楼6楼633房间,出租屋;2月5号,海翔小区35区7号楼8单元3楼301室,住户,回老家过春节;3月2号,海翔小区10区8号平房,废弃仓库;3月21号,海翔小区6区8号独栋3层顶阁楼;4月19日,海翔小区27区12号楼办公楼1楼101档案室;5月1日,海翔小区41区编号2号的原海翔小学旧址教室;5月27日,海翔小区11区原海翔菜市场大棚,已废弃;最后一张放上去的是6月14日,海翔小区17区8栋2单元502,住户,出差。
‘这也没有什么规律啊?’王大锤挠挠头,‘别挠了,已经是地中海了,再挠就秃了。’胖子摸摸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眼镜,拿块布不停擦眼镜,‘队长,你把它们连起来看看。’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眼镜,迷彩男一巴掌拍眼镜后背,眼镜趔趄差点手里的眼镜飞出去。随着几个小区,用线串起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有一个大高个眯着眼,“这怎么看起来像片树叶?”旁边一个反驳‘我看像眼睛。’接着,大家都说,‘是像眼睛,真像,就是为啥没有眼珠子?’‘像吗?’‘我看像树叶,柳叶。’‘不,我看就是乱想,要说像啥,是不是蛇夫星座?’
郝乐迪往椅子背上一靠,看这一群手下争得面红耳赤。
呜~呜·~呜~,火警响了,‘注意,注意,海翔小区1区1号楼1单元701火灾警报,海翔小区1区1号楼1单元701火灾警报。’众人迅速跑向装备区,整装准备出发。
魏建拍拍郝乐迪的肩膀,‘今天轮到我们二队打头阵,你就在外围看着,小心点,别喷水浇湿了我的发型。’一边说,魏建故意捋头发,‘就你废话多。’郝乐迪斜了一眼魏建。‘二队,拿出点劲头来,郝队长说,表现好,请你们撸串。’二队队员齐声呼号。胖子拉上拉链,‘二队,喝不过别跑哟。’二队队员一起发出‘咦’的声响。
魏建带队,进入火灾现场,视频指挥现场,李政委和几个观察员,一人盯一个屏幕,郝乐迪盯魏建的视角。二队队员,分别进入各自指派的位置,进行火灾现场搜救工作,其他几个地方只是受了波及,问题相对较小,只有魏建所在的701房间,是起火点,冒出浓浓的黑烟,有火苗从窗户窜出来。魏建在前,举着防火盾,后面跟着身高190的大个儿。魏建四下看,‘魏设,我要检查厨房,注意脚下和任何易爆物。’‘放心,哥。’‘叫我魏队,说过多少次,安全第一,不许嬉皮笑脸的。’‘是,魏队!’
魏建先是用手擦了擦厨房的玻璃,被烟熏黑了,擦不干净,‘有人吗,我是消防队的。’无人回应‘我要破门了!’魏建向魏设做了一个锤击的手势,抽出破窗棍,打碎玻璃,伸手打开门,先是探头接着缩回去,然后再探头,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人。’‘魏队,厕所门也是关着的。’魏设拍拍魏建的肩膀,魏建回头,‘紧跟我,检查厕所。’魏建转身走向厕所,脚下乱七八糟,两人走得踉踉跄跄。
厕所门是那种老式的木门,中间靠上有一个很小的20✖20的防窥玻璃,木门上贴的春联,已经被火燎得黑不溜秋。郝乐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道门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妥。魏建用拳头砸门,没有反应,但是有一股嘈杂的声音,混杂在火焰的燃烧。郝乐迪皱眉,放大魏建的视频收音器,呼呼啦啦,里面有若有若无的音乐声。郝乐迪用手敲打节奏,哼节奏‘滴答嗒嘀嗒,哒哒嘀嗒滴答答——你问我要我去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李政委奇怪转头看哼歌的郝乐迪,魏建看破窗无法打开厕所门,命令:‘魏设,上破门锤!’魏设摘下背在背上的破门锤,魏建让开位置,魏设拉姿势,准备破门。一股危险的气息,袭上郝乐迪的后背,“住手!”魏建举起来的手,顿在半空中没有挥下去。‘怎么了?’李政委严肃地凑过来。
‘魏队,你仔细听一下,厕所是不是在播放音乐?’郝乐迪没有回答李政委的话。魏设转头看向魏建,魏建沉吟了一丝,摆手魏设退避,贴耳朵在厕所门,听了一会,魏建摇头‘没有任何声响。’郝乐迪摸下巴,李政委狐疑地看向郝乐迪。‘准备破门。’魏建继续命令魏设。李政委转头看另外的现场视频,郝乐迪似乎又听见音乐响起,像是嘲笑谁,又像是戏谑。‘停!’郝乐迪叫停了魏设魏建组,魏设狐疑看向魏建。
魏建生气了,‘妈的,郝乐迪,你怎么回事,玩呢?’‘魏队长,我听到了奇怪的音乐声,我必须叫停你。’‘刚刚听过了,根本就没有音乐声。’‘我要求,魏设再听一遍,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郝乐迪坚持自己。‘好,姓郝的,玩我是吧。魏设,你听。’魏设点头,趴在木门上,移动了好几个位置,抬头摇头,‘郝队,真的没有什么音乐!’郝乐迪死死盯着火种扭曲的厕所门,陷入了沉思。
‘神经病,破门!’魏设再次拉开架势,郝乐迪发表意见,‘我不同意。’魏建盯着镜头,‘你是神经病。’李政委,叹了口气。
‘我还是不同意。’郝乐迪重复了一遍。‘滚。’魏建咆哮,伸手指头,‘预备,三…’李政委不满地咳嗽。监控室,忽然声音大燥,呼呼啦啦的火焰燃烧中,有音乐声在里面响起‘我就要回到老地方……’
李政委瞬间脸就白了,‘停!’郝乐迪大叫停,魏设习惯性甩出破门锤,在破门的一刹那听到‘停’字刹住。‘我操!’魏建直接爆了粗口,‘我是李政委。’魏建挥了下手,好像赶走周围烦人的火。‘现在听我指挥。’李政委向郝乐迪点点头,头上细密的汗都没来得及擦,‘侧背墙破窗。’‘是。’魏设躲到魏建身后,魏建拉伸破窗棍,啪,玻璃挺结实,一下没打破,啪,魏建用力甩第二棍,嘣,厕所爆炸了,门直接炸碎了,木屑四处乱飞,一团气浪涌出厕所,炸响四周,所有的玻璃都震碎了,一大股火浪,喷出窗户。
‘魏建,魏设,魏建,魏设。’‘李政委,耳朵都被您老人家震聋了。’魏建故作轻松。‘搜救结束,全力灭火。’一群人大喊:‘是!’
办公室,气氛很凝重,空气中游荡着沉重的气息。市消防局局长肖刚,市公安局局长兆劲东,市消防局中队政委李昕范李政委,一中队中队长郝乐迪,二中队中队长魏建,市卫健委副主任心理健康易保田易叔叔,市刑警队队长白勇,还有三个生面孔,一行人安静地坐在会议室。肖刚向李政委点点头,李政委点开投影仪开始播放。大屏幕显示的是,郝乐迪阻止魏建命令魏设直接破门的录像资料。
视频播放完毕,兆劲东看了看肖刚,肖刚示意兆劲东讲,兆局长率先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人民群众和我消防官兵的重大威胁。白勇,你发表下意见。’白勇今天穿了一身警察正装,整理下衣服站起来,‘各位领导、同志、战友,你们好,就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此次的目标,精准,有针对性,有计划有预谋的对魏建,或者是魏建、魏设同志的刺杀行动。谋划者,熟悉消防操作规章,心思缜密,手法狡猾;但,目前对此人动机尚不明朗。’肖刚满意点点头,三个生面孔明显也对白勇的分析相当欣赏。郝乐迪想,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这么一个小事,竟然惊动了两位局长。
‘郝队长,你也谈一下你的看法。’易叔叔指指郝乐迪。郝乐迪收回思绪,站起来,环视众人,缓慢地说:‘我认为,此次谋划者出手,是精心策划的一次试验性的升级行为。’肖刚插了一句,“解释清楚些。”‘是,局长。按照一贯的火灾出警,很少出现像今年这么密集性发生在一个小区的情况,这个谋划者一直在调整、进步,把海翔小区当成了试验场。’三个生面孔,交换了一下眼神。郝乐迪继续说:‘这不是几个人的活动,应该是一个人独立的行为,可能是为了某项活动做预演,更多情况需要进一步彻查几个火灾现场,也许就能得到更为详细的报告。’
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会议开了三个多小时,三个生面孔,并没有发言,只是在不停地记录,和互相私下交流。兆劲东宣布:‘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设立海翔小区火灾专案调查小组,由郝乐迪任组长,白勇任副组长,组员魏建,还有国安部的马弘扬。’
领导都散了,剩下郝乐迪、白勇,魏建和马弘扬四个人,空调关了,天很热,魏建不停地用文件扇风,马弘扬靠着椅子背看天花板,好像天花板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白勇垂头,应该是睡着了,有节奏打着呼,郝乐迪在空气中描描画画,似乎有点神神叨叨的。但就是没人开空调,似乎想比一比,谁更耐热。
白勇哼哼两声,抬起头,‘都还在啊,我们分下工吧,我和魏建,去2、35、10、6这四个区;你们去剩下的,最后一起到1区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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