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钰第二天放学回家,作业都没有做,就找来木家什和铁家什,开始忙活着做板凳,他妈妈叫他吃晚饭他也不顾,只管疯魔。
天黑的时候,二弟雷骁给雷钰点了个煤油灯放在他旁边,灯焰被风吹得不停地恍惚,雷骁于是双手作笼,又忠心耿耿地护在那里。
这样一来,火焰是不怎么晃荡了,但光也被挡住了,雷骁于是不停地调整自己和灯,寻求两全之法。
快到10点的时候,雷钰终于做出来一只像模像样的小板凳,但他把板凳拿起来,左看右看,却怎么看都感觉有些蹩脚。
雷钰皱了皱眉,终究不能接受,于是拿起铁锤就要拆掉重来。
雷书记站在门口,看雷钰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粪蛋,赶紧叫住了他,然后走过去,拿起板凳在自己面前晃了晃,说道:
“还不错,可以了,赶紧去吃饭吧!吃完滚去睡觉。”
雷书记说完也不管雷钰,提着小板凳便进屋去了。
雷钰瞪着被他爹带走的小板凳,心中抓狂了,各种想要拆掉重新做的冲动,真的是逼死强迫症。他站在那里,胸口起伏着,好一阵才平息。
雷钰转身走进屋里,转身的时候不忘吩咐他二弟:“把家伙什收起来。”
“哦!”雷骁巴巴地应了一声,弯腰“哗啦啦”收拾起工具便小跑着跟进屋里,刚跑出两步,铁锤掉了,他弯腰去捡,又掉了老虎钳子。
雷钰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仰天长叹:哎!这么笨!是一个妈生的吗?
第二天雷钰扶着背篓在路口等王逸清,满脸笑意抑制不住,那种笑,天真无邪,却又洋溢着说不出的坏。
王逸清远远地看到雷钰的表情,知道又有不寻常的故事,也笑了起来,还没走拢便忍不住问:“咋的呀?这么开心的样子。”
雷钰笑得更加灿烂,坏意更浓,却笑而不答,等王逸清走到他面前,他才指了指自己的背篓里面,让王逸清看。
“什么呀?”王逸清笑问,猜不透雷钰又给她带出来什么稀罕玩意儿,一边顺着雷钰手指探头看过去。
“是什么呀?”装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王逸清拧了拧眉,伸手就要去拿。
“哎呀!哎呀呀!你可别!”雷钰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止住,他挪开王逸清的手,有些讪讪地,笑得更加开心,“是粑粑,哈哈哈哈!”
“啊!?”王逸清完全不敢相信。
是啊!没事你带一坨屎出来干嘛呀?王逸清霎时有些哭笑不得,寻思雷钰这又是要唱哪一出呀!
她于是忙不迭嫌弃地问雷钰:“你带这么大一坨屎出来干嘛呀?多恶心啊!”
“回头你就知道了。”雷钰神秘地说,“我们赶紧先去捡柴吧!”
“哼!”王逸清见雷钰不说,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但雷钰还是不说,她撇了撇嘴,也无可奈何。
那就等吧!时间会揭开所有的真相。
到了捡柴的树林,雷钰一指兰花将装在塑料袋里的粑粑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在地上,王逸清自然是一脸嫌弃,雷钰也是拧眉撇嘴,自己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挺恶心的。
然后两个孩子配合着快速地捡柴,一边拾掇,一边东拉西扯地聊天扯淡。
“我们班王红今天上台做题没做出来,被老师扔黑板刷,都没打到她,她却在那里哭了起来。”王逸清说。
“那算什么!我们班贺军娃做题没做出来,李和尚直接扔扫帚,‘啪’地一声就打在贺军娃腰杆上,贺军娃脸都痛白了,蹲地上都起不来呢!”雷钰紧接着便说道。
“为什么呀?”王逸清问。
“痛的呗!”雷钰夸张地拉长声音感慨地说。
“哦哦!”王逸清明白过来了,转而又说,“我们班贺香香和她弟弟特别恶心,她头上有虱子,她让她弟把她头上的虱子逮来扔到别人头上,害得我们班好多人都长虱子了。”
“那种人,就该拉去判死刑!”雷钰嫉恶如仇地说道,他又问王逸清,“那你头上有没有虱子?”
“有!”王逸清不由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上次我头上痒,我妈给我看,就发现了虱子,然后帮我弄了,不过可能没有弄完。”
最后一句话,王逸清的声音细得像蚊子。
“我家里有药。”雷钰却立马说,“上次钟六婶来我家问我妈要了些噜噜粉,就是因为五琴娃长虱子,回头我给你拿一些你弄头发上,就好了。”
“嗯!”王逸清朝雷钰笑着点头,这一回如蒙天恩。
“再把我妈的蓖梳也借(偷)给你,你用了之后还给我就是了。”
然后他们开心地切换话题,不知咋的就说到了神仙,神仙一出场,紧接着便是各种妖魔鬼怪和金刚,匪夷所思,无穷无尽。
两个小孩聊得欢天喜地,王逸清最后唱起了歌,雷钰便吹口哨附和。
地上已经堆了好几堆枯柴,王逸清拍了拍手停下来,雷钰于是自觉的把它们抱到背篓里去,嘴里律律噜噜地继续吹着哨子。
忘乎所以之间,雷钰只觉脚下踩着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他先是非条件反射地心中咯噔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啊”地一声尖叫。
痛心疾首啊!雷钰抬起脚慌乱地往旁边跳开。
“曰尼玛!”雷钰口中忍不住怒骂,他竟然踩到自己扔在背篓旁边的粑粑上面了。
王逸清也是一声惊叫,她看到雷钰一脚迈上去,说时迟那时更迟,想提醒却哪里来不及!
雷钰想都没想,脱了鞋子便照远处迫不及待地用力一扔。
“你不拿回去洗啊?还是好的呢!”王逸清惋惜地喊。
“全是屎,别把我脚给穿臭了。”雷钰头摇得像拨浪鼓,嫌弃得全身颤抖。
那么好一只布鞋,雷钰竟然说扔就扔,王逸清不由得看着自己脚上破洞的二手布鞋,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唏嘘不已。
雷钰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塞在背篓里,就那样赤着脚丫和王逸清往回家的路上走,因为很久没有打过光脚板,脚上硌得慌却面不改色。
看得王逸清直摇头,有些心疼地苦笑。
“你家里还有鞋子吗?”王逸清问。
她家里是绝对没有多余的鞋子的,她妈妈不会做鞋子,她爸爸倒是会编草鞋,但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女孩穿草鞋。
王逸清爸爸给她买的鞋子早就穿坏了,她现在脚上的鞋子,是她三婶的儿子去年穿过的,脚趾头那儿已经破了个洞,她三婶于是好心送给了王逸清。
“有!”雷钰底气十足地说,“我妈给我们都做了过年的鞋子,他们怕冷,是棉鞋,我的就加了一层布,这两天穿,正好合适。”
王逸清神情再次落寞,她低了低头,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然后才抬头,朝雷钰阳光灿烂地笑了笑。
夕阳西下,橙色的余晖懒懒地晕染着它所接触的一切,这一切,便随着它一起,越来越昏暗,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寂静。
倦鸟归林,“啾啾”地鸣唱着,这儿一声,那儿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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