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吃串串

1

他掐掉最后一根烟，踢了一脚乱了一地的易拉罐。杂乱无章的易拉罐突然烦躁地吵了起来，他的心情跟着一点都不能平静。

这是第几个晚上了？他一直蹲在这里。正值十一月的寒风刮得直叫人牙齿发颤，可是他却不能离开。还要定时定点地站在这盏路灯下面，等待一个答案。

“我说，你要吃串串吗？”

年纪六七十岁的老头试图和他搭话。老头见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看着他那破旧的军大衣，还有鞋底好像马上要磨穿的波士登，一副流浪汉的做派。

“这种鬼天气，买的人少了，倒了也可惜，请你吃几根。”老头笑语盈盈地将撒好花椒粉的串串递到他跟前：“不要钱的，尝尝吧。”

他没有一点怀疑，反正酒也喝多了，有点肉润润喉干嘛不吃。老人家他见过，都这把年纪了还那么辛苦，真作孽。

他两口便把手上的串串吃了，感觉这肉和平时吃的口感不太一样，可能是撒了很多调料的缘故吧。他给老头道了声谢，紧了紧自己的衣襟。意思就是想让老头赶紧离开，他可不想和别人多说两句。

老头仿佛也读懂了他的意思，一语不发推着车子就走了。

2

“你最近在忙什么？总是找不到你的。”

龙四冲着正在埋头玩电脑游戏的阿明问道：

“前两天你邻居张二婶死了，你妈找不着你，给我打电话来着。”

正在专心致志推塔的阿明倒是头也没时间转一转：

“又不是给她奔丧，吆喝我回去干嘛。”

“也对，不过你也知道张二婶孤家寡人一个。估计是想让你回去给下葬的搭把手吧。”

阿明突然停下手上的游戏，不用看，肯定是输了一塌糊涂。他抢过龙四手上的薯片嚼了起来，觉得龙四这次过来没给自己带两瓶啤酒真不够意思：

“你说这老人家的肉是什么味道的呢？我可是听别人说，人肉是酸的阿。”

龙四用力地拍了一下阿明的后脑勺：

“你小子是打游戏打傻了不成。”说完冲到厨房去拧开水龙头直往喉咙里灌了几口水：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倒卖刚死的人身上的器官挺挣钱的，嘿嘿。”

阿强躺在地板上摇了摇头，这龟孙还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德行。

3

“我等你四天了，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们的交易就到此结束吧。”他又往同一个微信号发了一条信息，从第一天等待无果开始。

后来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丫的不会死了吧。”

发完把手机扔在床上，自己望着天花板。

天知道自己是怎么加到这个人微信的，加了之后确认不是卖茶叶的，也不是微商，很久一段时间都没聊天。反正微信里人也不多，留着也懒得删了。

后来，那个人主动找到了他：

“我知道你手上有我要的东西。”

这令他自己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环视了一下自己的狗窝之后，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有哪件物什是值钱的。

“我没有你要的东西，兄弟。”

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对方是男是女，不过叫兄弟好像比叫美女更尊重别人。

不一会儿那人又回复了：

“有的，明天晚上八点你把它带到江心亭公园环湖的第三盏路灯下面，价格随你开。”

这会他就乐了，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居然有人说让随便报价，真是搞笑。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赴约，反正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要是真被劫色自己也认了。

从第二天的晚上开始，他就披着军大衣在那个指定的路灯下等。起初是干站着，等了一个晚上，那人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有急事来不了，不过那晚的串串摊前可是挤满了客人。他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和那人谈妥了价格肯定要好好大吃一顿串串。

接下来一天的晚上，他还是披着军大衣还顺带了两包烟。万一那人要是没来这么快，自己抽抽烟解解闷也行阿。果不其然，那人还是没出现，不过这次并没有给他发信息。

到了第三天，他好像习惯了这种无穷无尽地等待。这一次，除了两包烟他还带了几瓶啤酒，手机也充满了电。与其说是去等待，消磨一下时间也好，看看串串摊的客人来来往往也好。喝着酒闻着串串香，感觉人生都满足了。

第四天，他终于吃到了串串。不过是那老头赏的。他吧唧着嘴巴回家的路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觉得人家那么老了还出来干活辛苦，可能人家早就把自己当流浪汉看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他弹了起来。这人没死阿！

点亮手机屏幕，果然是那人发来的信息

“你吃过串串吗？”

4

“你知道江心亭公园那有个串串摊不。”

阿明问正在隔壁躺着的龙四。

龙四挠了挠头发，那头发是很久都没有修剪过了，乱得和鸡窝一样。他吸了吸鼻子，想了会：

“我还吃过呢。”

“哟，什么时候的事？”

龙四“嘿嘿”干笑了两声：

“我那天在那里等人，人家串串摊老板送了我两串。”

阿明摆了摆手：

“等人？等什么人。”

阿明关注的点果然和别人的不一样。

“朋友呗，还能有谁。”龙四不敢告诉阿明，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在等谁。

“我听说那卖串串的其实不是老板，老板雇他在那摆摊，一晚上给他200块呢。”

“不是吧，我看那个小摊一个晚上也挣不了200块阿。那么好的事，不会是假的吧。”

“要不，咱们明天去试试看。”

听到阿明约了自己明晚去江心亭，自己心里不免嘀咕起来了。明天和他一起去了公园，万一那人来了怎么和阿明坦白。

龙四摇了摇头：

“不了，我明天有事，改天吧。”

阿明一把掐住龙四的脖子：

“你这个穿破大衣的人还有事，不会是回家给张二婶守灵堂吧。”

这会轮到龙四气不打一处使了：

“我丫的干嘛给寡妇守灵堂，你丫的嘴巴真臭。”

5

那晚，龙四还是去了江心亭。不过他没告诉阿明，出发前他还暗暗发誓，如果那人还不出现，自己以后再也不来等了。

龙四依旧裹着自己的旧大衣站在那个路灯下，不一会儿串串摊那老头跑了过来：

“今晚有人请你吃串串，还是专挑肉的，你快点过来吧。”

龙四有点疑惑，不会是那人吧。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没有给人家回信息，龙四跟着老头过去，以为那人就在小摊那等着自己了。

可是今晚的串串摊居然空无一人，老头热情地招呼龙四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我这种流动形小摊，就办法给你们支锅了，这边给你煮好了再拿上来哈！”

龙四无所谓，反正有人请不用自己掏腰包的事，吃饱就行。

很快串串就拿上来了，全是肉串，看来老头也是个精明人阿。龙四也不客气了，拿起串就咬，他发现就是那晚老头给自己吃的那种肉，肉质很弹又不会老。说是猪肉，但没猪肉那么涩。羊肉，又没有膻味。难不成是老鼠肉？不对不对，老鼠肉哪有那么鲜美。

龙四一口气吃了十串，灌了一大口啤酒才缓过气来和老头开腔：

“我听人家说，你是请来的伙计？”

老头点点头，作势把手上的抹布放下往龙四那走去，看来是准备和他聊天了。

“你那串串就是我老板说请的阿，我老板人可好了，时不时会请一些公园里头的人吃呢。”

龙四又嚼了一口肉：

“你这是什么肉呢？挺好吃的！”

老头一拍大腿：

“当然啦！我们摊的招牌来着，大家过来吃就好这口。你够不够，不够我给你再整点过来。”

龙四点了点头，这年头有免费吃的头等好事怎么也得吃个够阿！

很快，老头又整了一大盘拿过来：

“兄弟，别客气。待会吃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成。”

这时候龙四才想起自己等的人，他顺着路灯望过去，发现那地方还是没有来人。估计是恶作剧吧，明晚不来了。

“大爷，你这一天能做的了200块吗。你老板还请我吃那么多，不怕亏本阿。”

“这你就放心吧，我老板有的是钱，你吃就是了。”

“那他怎么会想到请我呢？我应该不认识你老板才对阿。”龙四脑瓜子转得慢，现在才想到重要问题，可脑袋怎么越转就越沉了呢，这难不成......

6

“老板，这人，健康吧？”

“健康且安全，孤儿来的，就和上次那寡妇一样。”

“你可别说那寡妇了，肉太老了，你都不知道我下了多少调料腌。”

“这次的够鲜够嫩的啦。”

阿明把电话挂断，手指在手机屏幕的对话框上飞快地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你吃过串串吗？”

从那以后，龙四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