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夫闯祸了!烧伤被单位的人送到医院了。”听到电话里二姐急促的声音,我赶紧追问在哪家医院,严重不严重。姐夫是个苦命的人,从小没了父母,节衣缩食习惯了,从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现在家里日子过的也不宽裕,经不起任何灾难打击。所以在他们两口子的意识里,首先想到的是困难的生活,而非灾难本身。所以有了这句闯祸在先,烧伤在后的担忧。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见个身穿工作服,蓬头垢面的工友慌忙推着他奔向CT室,二姐紧随其后一脸惊恐。
姐夫赤裸着身体半卧在移动床上,只在腰间搭了一条毛巾被,半边脸和腰腿部大面积烧伤,皮肉糢糊,泛着黄色的液体,看着很糟心!还强忍着疼痛向身边的人讲述事故经过,倒像是忙于解释什么!
他在铸造车间上班,经常和滚烫的铁水打交道,身边的不少工友都有被烫伤的经历,他做事认真谨慎从没中过着。这次是因为热心给别人帮忙,和工友配合不到位遭成的。
当时一个外聘的铸造工不知道什么原因善离岗位,铁水已烧好等待浇铸时找不到人,姐夫是副班长,没有推脱就顶上去了。这个工作是在模具里加注工业酒精,也是那些外聘人员发明的专利经验,虽然有些危险,但很实用,就被延袭下来了。平日里看他们操作自如也没什么不妥,就在姐夫马上加注完备的时候,或许是铁水沸腾发生爆裂,或许是工友急等着浇铸提前准备了。一个火星飞溅出来,不偏不倚落到模具槽里,瞬间点燃酒精。一股热浪猛扑过来,火焰像燃烧着的巨龙寻着弥漫的酒精气味吞噬了整个空间,像无形的火海一扫而过……
姐夫一声惨叫,衣服、口罩上全是火,慌忙扑打着滚到在身旁的消防沙槽里。工友们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帮他脱去过火的衣服,急忙送他来医院,现在还惊魂未定。看他没有生命危险了便相互宽慰着,有的还亮出了自己的伤疤,想传递点心理上的平衡,以减轻伤者的担扰。
经过各种检查,清理创伤,敷药,终于落定情绪躺在病床上。看上去他比刚才更痛苦了,亲友们围了一圈关切地望着他丝毫没有一点办法,揪心的伤痛只有他独自承担。
车间的领导也跑前跑后在医院里布阵指挥,像平时一样调遣着他的团队。现在他们要和姐夫商量一件难齿的事,报不报工伤?如果报了,他们全车间干部职工这个月的奖金就全泡汤了,领导还要受处分;不报,他们会想办法承担治疗的全部费用,以后给姐夫按排个轻松的岗位。
家里人顿时乱了主意,容貌切不说了,万一这以后有了后遗证没有工伤找谁负责。二姐坚持要报,姐夫的姐姐却有她的想法。她也在工厂里工作,知道工人的难处,以后还要和工友、领导共事,以他们的处事观念,能不报就算了。有个工友还讲述了他被烧伤的经历,比这还严重,头肿得像个猪头,现在恢复的很好。大家争执不下,领导看家属为难,不敢多言,当即决定上报,该承担的责任他义不容辞。
疼痛中的姐夫看着关心他的领导,看着被家属挤到一边去朝夕相处眼巴巴望着他的工友,张了张红肿的嘴唇,表示他相信组织,不连累大家。气得二姐直跺脚,因为第二天他的头也像猪头了!
这种感情别人无法理解,这些在恶劣工作环境下患难与共的底层工人,虽然贫贱,却有自己的真情实感,远远不是我们局外人所理解的愚昧和懦弱!
在医院的日子里,工友们二十四小时轮翻照料他,亲如兄弟。姐夫一天天地好起来,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现在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腿上因毛细血管不畅奇痒难忍。但他干了半年的轻闲活儿又去当他的铸造副班长了。简直“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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