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凤死了,死在一个秋雨的夜晚。有早起的村民,在河滩上发现她,她已经从河里浮上来,被打捞上来时,脸被河水浸泡得浮肿,像一只被水浸过的大包子,苍白、枯灰。头发湿淋淋的,几缕耷拉在她额上,眼睛上,几滴水滚在她的脸上,仿佛她刚刚大哭过一样。
她的儿子阿刚赶来了,嚎啕着,声音嘶咧,不像平时那般闷声闷气的,玲凤给了他机会,让他不顾村人的眼睛,发泄出来了。他穿着一双拖鞋,一只鞋子由于走得急,半只脚掌穿到鞋子前面,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河滩上,村人们自觉让出一条路,让阿刚过去,几个年纪大点的妇人上前抚着阿刚,口里喊着,阿刚,阿刚,流泪也不断地抛下来,阿刚却停止哭喊,凑上去,俯下身来,要不是两个村妇有力地抓住他,阿刚似乎就要跌到玲凤身上。
阿刚凑到玲凤的头部位置,一双细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娘,他的眼睛里的一颗眼泪欲滴未滴,年纪大的一位妇人赶紧用手帮阿刚擦去眼泪,老法讲,死人身上不好落到眼泪的,另一个不失时机地把阿刚拉上来,让他站直身子。
阿刚一言未发,盯着玲凤,似乎放心了,又似乎麻木了。
玲凤为什么死,是自杀,还是他杀,七嘴八舌的村民也说不清楚。就像她一个多月前,突然回到村子里一样了,回到了这个她离开十多年的村子。谁也不知道玲凤是怎么出去的,是一个人独自走的,还是跟人一起走的?当村民发现,玲凤便突然出现在村口了,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面一动不动,就像当初她不曾离开,一直站在那里一样,玲凤突然回来了,是谁送她回来的,有村民上前问她,玲凤都是摇头,仿佛十年的时间不曾发生过,玲凤的离开也像昨天离开,今天回家一样,十年到哪里去了,除了玲凤头上黑发间有了丝丝的白发,眼角的绉纹深了些,皮肤比走的时候黑了些,衣服仍然清清爽爽的,不像是风餐露宿的样子,有村民猜测她应该是固定的场所,吃住都是有规律的。
真正的变化,只有阿刚,阿刚从一个不足十岁的毛孩子,窜成了一米八的大高个,只是身材瘦薄,站在大门口,足足是一根竹杆,竖在门框中。有人把玲凤带回家,阿刚就这么站在门槛中间,盯着这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女人,母子俩人都一动不动,谁也没有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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