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会做多少梦?又会记住多少梦?没人能说得清。但每个人是不是总有那么几个梦终生难忘?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我知道我。
儿时的梦总是找厕所。
哎呀,哎呀,怎么又找不到厕所了呀?厕所在哪里呀?在哪里呀?我提着裤子,转过来跑过去,厕所无影无踪!哎呀,憋死我了,真憋死我了,快尿裤子了呀!
怎么办?还得继续呀!不能尿裤子,不能!我在梦里不断地叮嘱自己。
找呀找呀,找呀找呀,哇塞——终于找到你了!真是好极了!这次是真的厕所了吧?这次是真的厕所了!这次当然必须一定是真的啦!!你看,它就那么安静又友好地待在那里等我呢……
于是,赶紧解开裤子,蹲下,哗……哗哗……爽……真爽……
呃……呃……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在炕上?炕上??……醒了,坏了!怎么又又尿床了?!
少年时的梦总是捡钢笔。
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连续丢了好几支钢笔,至少四五支,其中有一支还是借玉同学的。我记得那支笔,特好用,打上浅蓝色的墨水,写出来的字自己都看着好看。
笔怎么就一直没有呢?笔就放在铅笔盒,怎么会说没就没呢?其实我知道,是有同学趁没人时偷偷拿去了。因为它就在课间空里不翼而飞了呀!
曾经我也无数次地想,趁人不注意,我也偷偷地拿别人一支?也许不会那么巧被人发现吧?但终于是因为胆怯还是别的什么,我终究是没有那样做。
那个年代一年的学费也就几块钱,一支钢笔一块五毛钱,真是很大的一笔开支吆!
我不能也不敢跟母亲要钱买钢笔,所以那一阵儿上课的时候我常常会发呆。有好几次,盯着我最喜欢的数学老师在讲台前走过来走过去,我会突然满眼泪花。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老师能够转身与我的目光对接,那样他就会看到我的泪花,然后问问我有什么委屈。但终于是没有。
于是那些日子,我经常做梦。梦到最多的就是满地满地的钢笔,有时候三五支,有时候十几支,有时候更多。梦里的我无数次地想,这次不是梦了吧?这次一定不是梦了!这次当然肯定不是梦了的!!这次我终于可以又有钢笔了,而且还可以还玉的那支了!对,我要多给她一支!多给她一支,她一定会高兴坏的!
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缓缓地伸出手,靠近它,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它们还在——真好呀!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我。再靠近一点,再再靠近一点——它们还在!!我的心怦怦乱跳,真好,好极了!!
你看,你看,我终于就要用手真真地抓到它们了呢——
可是,可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就在我的手即将要触到它们的那一刹那——那满天满地的钢笔,那真真切切的钢笔,它怎么又倏忽一下子消失了,消失了……
怎么又是梦?怎么又又是?!我从梦里无限懊恼地醒来,无限惆怅,惆怅……
年轻时候的梦总是在流浪。
那时候也经常看书,看小说,看诗歌,看散文。每次发了工资去书店买一堆书回来,即便是囫囵吞枣地看完,也会感觉通体舒畅,多日来积累的压抑郁闷便一扫而光。
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文学细胞,但就是莫名地喜欢文字。喜欢那抑扬顿挫的韵律,喜欢那高低起伏的吟唱,喜欢那华丽无比的辞章,喜欢那缠绵悱恻的故事。很多时候我完全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感觉好;写不出一篇像样的文字,但依旧如痴如醉地读。
于是那时经常做梦写文做诗。每每梦里都会出现一些断语残句,虽然模糊但意识里却无比确信那一定是美妙动人的文字。
印象最深的一次,梦中的我走在学校前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大脑里呼啦啦地闪过一串又一串清晰的诗句。那诗句让我心动,让我兴奋,甚或让我惊慌失措,文思如泉涌就是这般感觉?
多年以后我依旧能够清晰准确地回忆起梦境里的那一刻。那一刻正是夏日午后的四五点钟,西斜的太阳越来越大,金色的阳光铺满了那条自东向西的马路。
一群浪迹形骸披头散发的人正大踏步地走在我的前方。他们破衣烂衫却并不猥琐,他们嬉笑怒骂却目光专注,他们瘦削不堪却走得铿锵有力。他们是些什么人?这么一群个性鲜明与众不同的人怎么会走在这样偏僻小镇的马路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端地认为那是一群诗人!认定他们是一群嘴里叽里咕噜地作着莫名奇妙的诗歌的诗人在浪迹天涯!
我也想浪迹天涯……
昨夜又做梦。
梦里不知道什么人对我说:“那边快建好了呢,很不错,去看看吧!”
于是我沿着一条起伏跌宕的山路前行,满路满地的石子和沙土弄脏了鞋子。
我在心里想,多少年没有走过这样的路了?很久很久了吧?
同行的好像还有三四个人。不知道何时,也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弄来一辆车,类似于小孩子玩的滑板车那样,但是大,大约有两三米长,或者五六米长……
其中一个人坐在车的最前面控制方向,我在他身后用脚蹬两边的脚踏。对,就那样,像马路上两个人共骑自行车那样,前面的人只管车把,后面的人负责蹬车。
山路起伏跌宕起伏跌宕。上坡的时候车靠着惯性,蹭地上来很大一段,并不需要费很大力气。下坡的时候便是自由落体,人随车忽忽悠悠往下落,往下落,可以体会瞬间失重的感觉。
下坡时,我的心里有一丝丝的恐惧感。我在心里默念,不要失控,千万不要失控!
喔嗬,终于安全到达目的地了,车子停下来。我问管方向的那个人:“如何控制速度?有刹车?”他说:“笨蛋,当然有!”
下了车,从一个门里走进去,没有完工的建筑。穿过走廊,一个门,又一个门,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满地湿漉漉的,水泥,砖,土,到处空荡荡的,很大,很大,但似乎又并不显得寂寥。
是这样的?就是这个样子么?有点像,差不多,应该是这样,之前不是有什么人给我说过的么?对了,好像还应该有水,或者有海什么的?好像有人告诉过我,东边是海,这是在海边的什么建筑?水在哪里呢?梦里的我自己跟自己对话。
不知道打开了哪一扇门,眼前突然一片豁然,蓝色的大海就在眼前,深蓝色清澈的海水触手可及!我跨过门槛,脚底下是黄色的新鲜的翻浆泥土。这翻浆的泥土宽度大约只有一米多。我伸开腿,试着用脚使劲蹬一下那泥土,黄色的翻浆泥土就缓缓地混合到蓝色的海水里去了。
哦,我的大脑瞬间清晰起来,对,对极了!别人给我讲过的就是这个样子,东边是海,一座一座的楼房在西。此刻我就站在一座楼房的东边的一个门口,东边是海,一望无际的海水,一望无际的天空……填海建筑?!
什么时候?在哪里?几个人怎么又汇合了?不知道,反正是汇合了。
一个说,我要回家吃饭了。另一个说我要再去看看。我说,我该回去了。只是回去的路,没有车子了,得多么长的时间才能走回去?我心里缓缓升起一缕轻微的愁绪。
这是即将老年的梦了么?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知道我白日想了些什么夜晚做了这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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