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狗

上个星期回家，你还是那么逗比。一打开家门，你就迫不及待地扑向我，一把我抱住，就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还是一团满嘴口水的棉花糖。那一刻，你像一个在久久等待挚爱亲人的孩子。你的眼里放着光。我也一把你抱住你，抚摸着你的头，一个劲叫你蠢狗，你也不恼。一个劲地摇尾巴。你看狗狗多容易满足，你对它好一点点，它就双倍奉还，或是N倍或是只用全部乃至一生。 哪像人类，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点小黑暗，它有你想象不到的好，还有你想象不到的恶 ，太复杂了。看到你，我喜忧参半。喜的是才一个月没见，你胖了许多，更加萌萌哒。忧的是，你衰老了些许。

我们一直都没有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每次用伪文艺的名字叫唤你的时候你都毫无反应，可能你和我一样，都是那么平淡无奇，你不是狗界一枝花，我也不出类拔萃。不适用高端文艺的名字。后来，因为总是被老妈嫌弃，说我蠢到家了，然后心理不平衡的我把自个在角落玩耍的你举起来，自嗨地问你：“你怎么那么蠢啊，蠢死了。”你总是吐着粉色的舌头，哈哈的摇着尾巴。拼命靠过来，想舔我的脸。真是蠢啊，完全不知道我在奚落你。或许你是知道的，只是你在维护一个孩子那个年纪所应拥有的童话。所以久而久之，我们都叫你蠢狗。你也习惯了我们叫你蠢狗。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三年级暑假里，我刚从舅舅家回到家，老爸就从邻居家把你抱回来，我满心欢喜接过你，开心得一直在转圈。你才刚满月，可能是第一次离开你的妈妈，你在老爸怀中瑟瑟发抖，喉咙中发出微弱且悲凉的叫声。为了防止你跑回去找你的妈妈，老爸把用绳子把你拴起来，深夜里，你叫得更加凄凉，你一夜没睡，我也一夜未眠。终于，你打败了我们，老爸把你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你恢复了些许自由，刚开始你总是很忘本，无论我们怎么对你好，你总是偷偷溜去邻居家，去找你的妈妈。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你渐渐熟悉了你的新家，后来，你再也没有回去了。是的，有我们在，这就是你的家。

再后来，你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并且与我并肩走过了我那段懵懂而叛逆的青春期，那是一段做着梦都会笑醒的时光，像春天的细碎阳光，秋天的徐徐落叶。飘摇的花絮，摇曳的树枝，一切都洁白无暇。更重要的是，现在，你还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不可替代。我和妹妹上学，老爸上班不在家，你总听话地陪着老妈，老妈总是很唠叨，你是她的最忠实听众。我看过好几次，你蹲在老妈身旁。吐着舌头，像一樽白色的雕像，听着她说话。以至于，你和她，比她跟她亲而已还亲。老妈经常说我还没你听话……

你不只是蠢，还很胆小，你害怕烟火的爆炸声和雷声，每次过年，大家都是开开心心的，享受被烟火及炮竹声和空气中漂浮着火药味包围的团聚，你总是很忧伤地躲在角落，哆嗦着，低吟地叫着，我们则没良心的笑你胆小。但也会过去抚摸你的头，算是安慰你。可是对你好像没有一点帮助，你还是瑟瑟发抖。你愈是这样，愈显得可爱。都七老八十的狗了，怎么还怕鞭炮声呢。平时雷雨季节，你会一大早过来撞开我的门，在我床边低声叫唤，我睡眼惺忪，一个转身翻到床边，摸着你的头说：“蠢狗，又怕雷声啊，怎么越长大胆子越小了呢。”你“嗯嗯”的叫着，然后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过了一会我又睡着了，你也睡着了。老妈说：大狗在床上，蠢狗在床下。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挺温馨的。

不过有时你也挺聪明的，你总是喜欢跟我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电视，我边吃零食边看，有时会分一半饼干给你，你也毫不客气，咔吱咔吱的咬着吃，有时我会剥花生给你吃，你也吃得津津有味，到后来，你越来越放肆，自己学会了剥花生，一集动画片过后，地板上的花生的被你吃完了，只剩下一地沾满你的口水的花生壳和你一张意犹未尽的狗脸……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愿意跟你一起看电视，有花生也要藏的很隐秘。哪有你这样不厚道的小伙伴啊。真是的……

你是我和妹妹童年里最好的玩伴，我欺负妹妹时，你总是做帮凶，为了证明妹妹比我蠢，我拿一块骨头引诱你说：“她是不是很蠢，是的话你就摇尾巴。”出于动物的本能，你判了我赢，妹妹不不服气，故技重施，结果显而易见，到最后，你吃到撑死，我和妹妹则是吃饱了撑着。

爬山时，妹妹迷路了，你会带她找我，我们不在家时，你会陪着她，我有心事不愿意跟别人讲时，也会偷偷跟你说，我淘气时，会把你扔进湖里……嗯，你也挺可怜的，摊上我这样的伙伴……

关于我和你之间的傻事真的太多了，多到有许多事我已经都记不清了。我参与了你成长。，从你还是小小个，哆嗦的在老爸怀里发抖，到现在重到我都差不多抱你不起来了，从你充满活力，总是围着我们跑，跟我和妹妹到处疯，把满身白色的毛发弄到一团黑，到现在只是懒洋洋的躺在阳光下晒太阳，眯着眼，偶尔打个滚，好让另外一面也晒晒阳光，原来你也怕晒的不均匀哈哈。可是，你真的老了。现在我们叫你的时候，你也只是摇着尾巴，踱着步，步履蹒跚，慢慢走过来，你也目击了我的成长，以至于我生活里的片段常常有你的影子。

许多人不养小动物的原因是它们的生命很短暂，总是比我们先走一步，是的，我们总是害怕离别。你和我共同生活了差不多十载，我知道你会先离我而去，我很庆幸，我选择了你，我知道，我一辈子可以选择养许多小动物，但你选择一个主人，往往是一生。我们眼前所见的人或事，往往是一半，想了解它们的全部，必须把它们交给时间，这样，他们的原样才会慢慢浮现出来，所幸的事，时间老人让我知道你的全部，不幸的事，你才了解我的一半。

现在我只能期待，在我们所剩的时光里，我们都熠熠生辉。

有个恶耗是，你病了，是肿瘤。虽说生老病死，各有天命。我也知道，你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我还是想任性一回，我知道我们即将分开，但是能不能用一种相对不痛苦的方式呢，我不想你病魔缠身，受尽煎熬。有人说，平常时，大多数人都为无信仰之人，但是大难临头时，他们都是最虔诚的信徒。扬言会舍弃10年寿命，金钱，权利……我也是其中一员，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希望你离开时，脸色安详，没有丝毫痛苦。这样的话，多年以后，我记住的便都是你微笑的样子。

最害怕的不是平淡，不是无为，也不是死亡，是看着你慢慢衰老我却无能为力，我也知道你也很无奈，明明灵魂还年轻，躯壳却老去。明明心还年轻，却步履蹒跚。让我们默默陪伴你，在你所剩下的时光里，平平淡淡，有和风，有夕阳，有你，有我。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会离去，也许是明天……

今年夏天，老爸又领回一只小狗，刚满月，像极了小时候的你，我们叫她妹妹，因为我们都明白，她是要代替你的。刚开始我是拒绝的，不是什么都是可以代替的，你对于我的意义，永远都存在，不可取代。失去你，我不会想要其他的狗狗，因为你在我的世界是独一无二，我只想停留在有你的时光。纵然其他有一万般好，我也不想去拥有。但是后来我开始接受妹妹。正如熊顿所说，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去拥有，爱与被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我爱你，我也被你爱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虽无法代替，妹妹将来也会是。

在有你陪伴的十年里，我已经习惯你的存在。就好比喜欢早起的人，拉开窗帘后看见蓝天白云就莫名兴奋;厨师看见食客狼吞虎咽吃自己做的菜就觉得异常满足;画家放下画笔，痴痴地看着自己描绘的世界才发现窗外星子在微光下逐渐暗淡。而我，每天起来看见你，呆呆憨憨的样子，无论当天天气怎样，对于我来说，每天都是晴天。你是治愈系的小天使，每天在我世界里闪着光。

当你老了，毛发粗糙，睡眼惺忪。当你老了，走不动了，只能静享几公分阳光。当你老了，我正年轻。一万年太久，我们只争朝夕。Hey,我的蠢狗，其实你一点也不蠢哦。

如今最好，我爱你，你爱我，我们虽没有来日方长。爱不是等待，是当下。

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