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陆长君
昨日回顾了一遍张曼玉和王祖贤版的《青蛇》,看罢感触更甚从前,故得此小习,信属胡诌,仅供诸君玩笑所盼。
“你只道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
“我和你五百年也是情,你可曾为我想过?”
“我来到世上,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
“真可笑,你们世人都不知道,等你们弄清楚,也许我会再回来…” ——电影《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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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季夏,江城的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足月。
多日的阴雨连绵,山色空濛,小城浸润在烟雨朦胧中,湿重的水汽将这座江南小城的性子浸润得温柔和顺,并未因千年来都不曾迟到的雨季侵蚀,就失了自己的根基。
雨丝绵绵,自灰色的天空落下,落在茶舍的飞檐上,又顺着墨色的瓦流下,流成屋檐下的一串珠帘,再落在地上,汇成一汪一汪水洼。浅浅的一汪水淌在地上,注视着灰霭深重的天空,注视着话痨的茶客们。
不知是哪个说书人曾捻着胡须与世人道,雨季长的地方,故事也许多。
小城的居民们不知这间茶舍开了有多久,可据城中最年长的老人说,他们幼年才记事的时候,这座朴素的茶庐就在了。大抵是有数百年了吧,好像是江城雨季存在了多久,这座茶舍就存在了多久。
数百年来,它和江城逢此时节必至的梅雨一起,见证了这座江南小城的兴衰荣辱。茶舍没有什么朗朗上口的名字,也没有什么招牌式的宣传语,只有悬挂于堂内正中央的一块早就被风沙雪雨侵蚀的快要看不清的牌匾上有四个字:原应能渡。据故事说,那是茶舍的第一任主人,南宋时的高僧圆渡大师提笔留下的。
因着这个因,才有一个果,是故茶舍后来每代的主人都是个和尚,除了掌柜的以外,没有跑堂也无小二。
而这一任的大师,法号不悟。时光无情,难得的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这间茶舍的茶的味道却从不曾变过,更不曾涨过价。茶与有缘人,茶舍的主人从来只烹那么一种茶,懂茶者日日前来,不懂者从不光临,只难得的是这间茶舍,从来不缺一些懂它的客人。
比如我。
从记事起,我便觉得我与这间茶舍有着一场因缘,所以每当得空,便问娘亲要个铜板,来这里点一杯竹林听雪,听着师傅讲经,一坐就是一整天。
今日又得了空,我撑了把油纸伞,择了一身水绿的轻布裙踩着一地水花而来。和尚见了我只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轻悠悠念了声阿弥陀佛算是迎我,然后便开炉烹茶,款待我这个常客。
我坐在檀木桌旁,托腮撑着看为我烹茶的大师,他动作优雅而娴熟,温具、烤茶、碾茶、置茶、煎竹叶、沸水三过,茶汤淡黄透亮,色泽莹润。再倒进瓷质细腻如玉的青瓷碗里递给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我接过那茶,揭开茶盖,清香扑鼻的茶香立刻便从鼻尖灌入全身,浅抿一口,只觉心神俱明,前尘往事悉数而来。
“我说过,等你们世人弄清楚情为何物时,我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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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长的就像我的一生一样。可我的一生太长,且还没结束,所以我的记忆也从未消失过。
这不是一件好事,五百年前我曾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味道,五百年后,我已算是饱尝了回忆之苦。
在我漫长的记忆中,我曾以人形唤过一个同类姐姐,她与我本都是紫竹林中两只无忧无虑的妖,直到现在我亦十分怀念那段时光的自由自在,可是姐姐却不同,她一直都想做人,而我实在不懂为什么。
姐姐生来通体皆白,所以她姓白,又因她素爱梨花满天的样子,所以她给自己取了个人的名字,白梨。而我,她也给了我一个名字,她叫我绿笑。她说我生而翠绿,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颜色,且我实在爱笑,伴在她身边,总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一样,纯净到底,无忧无虑。而我倒没什么所谓,虽然我也不懂这个名字到底什么深意,但我的确是绿色的,是故叫了就叫了吧。
我五百年修行期满的那天,姐姐抚着我的鬓,将一只坠着流苏的八宝攒珠翡翠钗插进我的头发中,而我堪堪学会变成人形还不熟练,一半人身一半蛇身的依偎在她怀中不安分的扭动自己的尾巴。姐姐捧着我的脸吻上我的鼻骨,温润的唇哈出的热气骚的我心里痒痒的。我看着她的样子,她可真美,化作人形她也是个绝世美人,美的好像她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从不是那个我熟悉的通体玉白法术高强的蛇身。她吻过我的鼻梁,我的脸颊,又吻上我的脖子,最后附在我耳畔说了一句话。
姐姐说,她教我做人。
姐姐说,她的一千年,我的五百年,我们加起来已经做了一千五百年的妖了,这次一定要到人间去看看。
我并不愿意,不明白做妖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做人?我反问她,我们在紫竹林中修行的日子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到人间去?人走起路来好累的,不能爬也不能游真的很费力,而且处处都要注意自己的举止,不能爬树也不能吃苍蝇,好好的一条尾巴非要分开叉变成两只脚,也不能像我喜欢的那样盘在一起休息。
姐姐只笑我,她说我不懂,她说笑笑真的是笑笑,总是可以逗她笑。
原来绿笑是这个意思,我头一次开始喜欢上了自己的名字。
姐姐劝我,不食人间烟火,修行再久也难成正果。姐姐软绵绵的伏在我肩头,几乎是央求,她说我都跟了她五百年了,再跟个一百年,历经一个凡人的一生便可功成身退随我回来。我搂着她光滑的身体,嘟着嘴答应了。
绿笑,从今天开始也要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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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当初有姐姐那般掐算命运的本事,我想我是定不会答应的。
即便是她软绵绵的伏在我的肩头,即便是她搂着我的身体吻着我的脖子,我依然不会答应。
我没想到的是,姐姐说要学做人,但是她却爱上了一个人。
妖怎能生出爱意呢?我和姐姐本是两条蛇,我们的血本该是冷的,难道一千五百年的时间仍然是悟不透的吗?姐姐真真爱上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读书的,傻头傻脑,是个十足的老实人,虽说读了半辈子书也没个功名,但是总是一副酸里酸气的文人模样。他叫许谦,姐姐说,是谦谦君子的谦。他和姐姐相遇在江城的梅雨之中,人间的清明讲究墓扫,他去为父母扫墓过后跑去西湖闲逛,然后在雨中和姐姐相识。
坐在船上,任船身在湖水上飘飘荡荡,我和姐姐依偎在一起指着那个男人嬉笑,赌他会不会爱上绝色倾城的姐姐。
我以为是一场游戏,于是捏决喝了天降大雨,岸上人高声求救,小船靠岸,理所应当的请来书生躲雨。
细雨濛濛,船外烟雨,船内云雨。
书生临走时留下了油纸伞,道给小姐遮雨,改日来取。姐姐留下我们的住址后,方肯一别。
之后借了取伞之由的再次相会,姐姐把自己嫁给了书生。
他们洞房花烛的那晚,我跑去家不远处的小池旁玩水,月色如霜洒在湖面上,也洒在我的身上,我光着脚踢腾着水花,肆意的笑。一回头,不远处的红烛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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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真真爱上了书生,只那时我还不懂爱这个字眼,我只知姐姐将那个老实人看的比我重了。
她与书生结了夫妻,开了医馆,依靠着一身的仙术药到病除,人们都叫她妙手回春的活观音。许谦也终日乐乐呵呵的,变得更傻了,跑前跑后,与姐姐恩爱无比。我时常能在房间里听到隔壁传来的一些声音,也偶尔看见许谦身下的姐姐好像做了个神仙,如痴如醉。
我也想学那个样子,姐姐总说我不懂,不懂人间的情,人间的爱。我学着她的样子喘息辗转,轻声低吟,但是却实在什么感觉都没有,反而把自己累的睡了过去。
或许姐姐说对了,我是真的不懂,不懂姐姐何以那般享受模样?可我一直告诉自己不碍的,不妨事。除了许谦的存在,现在的日子依然快活,自由自在,许谦在也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一个搂着姐姐睡觉的角色罢了。
姐姐还是我的姐姐。
可我,到底还是太天真。我从没想过,姐姐竟然愿意为他而死。那一年端午,姐姐说什么也要赶我回紫竹林。她说人间不同,端午时节对于蛇妖来说戾气太重,而我修行还不足以抵挡,多半是要变回原形的,可我却无所谓,变回原形又如何呢?姐姐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原形。
彼时我正化出一半蛇身自由自在地在荷花池里游水,姐姐趴在岸边说个没完。我只当没听见。
“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啊。”我抱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
“……随便你吧。”苦口婆心无用,见我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姐姐知道很难改变我的想法了,索性扔下我去准备酒菜了。
当晚,许谦归家之后趁姐姐不察将整整一壶的雄黄酒倒入了荷花池。我定力全无,现出真身,一条青色巨蟒突然出现在家中,吓得书生一命呜呼,魂飞魄散。
我从未见过姐姐对我那样失望厌恶的样子,她说她要去昆仑山偷仙草,只有那棵南极仙翁的鹤童守护着的灵芝草才能救她官人一命。
“你走吧。不然救他回来也迟早再被你吓死。”姐姐离开之前只扔给我一句,她眉眼淡漠的好像不认识我一般,背影决绝,像是真的再也不想见我。
鹤与蛇的生来就是天敌,我只原地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嬉皮笑脸的追了上去。
“姐姐,我们既然是一同来的,那也当一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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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仙草,杀来仙鹤,我只跟姐姐说让她先回去救老实人,这仙鹤我来对付。
然后,又杀来了那和尚。
我见过那和尚,他是江城郊外金山寺的主持,法号圆渡,素来以捉妖闻名。我曾亲眼见过他用手中金钵,将我竹林中的一个小姐妹扣在其中,永世不得翻身。
我让姐姐走,我还是嬉皮笑脸着,我说这和尚平时假正经惯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呢?我说我要会会这和尚,恐怕是想生擒我二人,仙鹤已经被他打发走了,我说我惯会逃跑的,打不过跑就是了,但那半死不活的老实人还在等着姐姐,她该回去的。
然后,姐姐真的一咬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终于笑不出来了。
白梨,你不知道这和尚会捉妖吗?你不知道他修为高出几倍于我吗?你不知道他手里的金钵很厉害吗?你不知道我可能会死吗?你就走了,去找你亲亲的官人去了,姐姐,你不要绿笑了吗?是因为,从此可以让你笑的就不止我了吗?
我几乎忘记了和尚的存在,只盯着白蛇离去的方向出神,等我反应过来和尚正一步逼近我时,一切已经晚了。他的禅杖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肚子上,我喷出一口鲜血,溅在了他的袈裟上,我摔了出去,奄奄一息地躺在湖水中,鲜血很快就洇红了我身周的水花。
而他跟了过来,俯视着我,手中禅杖却没有再次落下来。他说,他要我助他修行。他不屑地笑笑,像是听到了方才我和姐姐那番话一般,说如果我能乱他定力,他就放了我。
我听了这话,突然笑的一身癫狂,浑身发抖。然后我用仅存的力气攀着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身上,而他原地而坐,开始念他的经。
“和尚,你才是老实人呢。”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我化了半个真身缠绕着他,吻着他的头,吻过他的耳根,我在他怀里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就像姐姐曾对许谦做的那样。我的手抚过他裸露的胸口,我舔舐着他紧闭的唇,我口中还在淌着鲜血,我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把我的血送到他口中,我搂上他的腰身,让我的头贴上他炽热的胸膛。
终于,我听到了他混乱的心跳。
湖水像是有温度了一般,一浪一浪,拍打着纠缠在一起的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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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圆渡,是在金山寺外的那片海上。
我看着站在他身旁的许谦,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姐姐曾说,如果哪天绿笑真的流泪了,那她就是懂情了。
可我知我懂得不是情,姐姐总说人间有情,可人间的情到底在哪里?我知我的泪不是因为懂情,而是亲眼见到被情打的支零破碎的姐姐。
我曾有多想白梨能有此刻的幡然悔悟?可到了现在,看着她,我却疼的流下泪来。许谦背叛了我们,姐姐终于信了。他早就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和姐姐并非人类,所以端午节那一晚他倒了我满满一壶雄黄酒,以此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在得知真相后,他算是立刻大彻大悟,扔下姐姐和我,扔下了那个愿意为了他上昆仑山冒着性命危险偷取仙草的姐姐,扔下了那个待人和善治病救人安安心心做他身边的贤良妻子被人们称作活观音的姐姐,扔下了那个,为了救他不惜制造天灾让水漫金山,让人间遭难,让千年修为毁于一旦从此万劫不得超生的姐姐。
原来,不是圆渡强迫。原来,是许谦自愿选择了剃度。原来,一个男人放下所谓的情是这么的容易。
巨浪滔天之中,姐姐站在浪口,一场蛇妖制造的天灾让电闪雷鸣,万神狂怒,天有降妖锁降下,地上有镇妖塔豁然而开,而姐姐却忘了逃,只站在风口浪尖中,傻傻地看着许谦。
我从未见过姐姐那般绝望的神情,即便是她撞破许谦对我心生情念之时也只是恨透了我,不惜用雄黄宝剑划伤了我的脖子,也始终坚信她的官人是爱她的。
可此刻,她却好像是一个被打落原型的孩子。她看着许谦,许谦也看着她,淡漠的好像他从不认识她,好像她根本不是和他举案齐眉了数年的妻子,她只是一只妖怪,一只本该被打回塔下不得超生的蛇妖。姐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一样的看着他,而他,他只低下头,举起双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姐姐!跑啊!!”
镇妖塔轰然落下,姐姐没有逃。
“笑笑,不要!”我冲上前去想推开她,可圆渡却一把推开了我,然后镇妖塔就落在了她头顶上,带着一道惊雷炸起,我最后看到的她,是一条被佛光打回原形的白蛇,闭着眼睛,再不愿看这世间。也再没看过我一眼。
“许谦!!”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回头一剑刺穿了许谦的心窝。我听到自己癫狂地笑,眼泪滚滚而出,我听到自己疯了一样地在喊,“你去陪姐姐吧!去陪她啊!我让你们一直在一起啊!!”我看着许谦狂喷鲜血,身体抽搐,犹觉不够,我拔出姐姐的剑又一次刺穿了他痉挛的身体,“你去死啊!去陪白梨啊去啊!!”我在他身上刺了无数剑,鲜血溅在了我的裙摆上,我的脸上,而他直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绿笑,你本为妖身,先造成天灾,如今又大开杀戒,你……!”
“那你收了我啊!你杀了我啊!!”天雷炸起,我掀起海面上千层巨浪往人间盖去,圆渡愤怒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不敢收了你吗?!你伤天害理,残害人命无数,天也不容你!”
“那你收了我啊,圆渡。”我恣意地笑着,捏决让巨浪落下,一时间人间生灵涂炭。“你们都说人间有情,可我看你们人才最是无情。”我看着圆渡,伸出手抚上他的胸口,“你怎么不收我?和尚,你不忍心,是吗?”
“你输给我了,你爱上我了不是吗?你到底还是输给我了哈哈哈!”
“你闭嘴!!”
圆渡恼羞成怒,喝出禅杖当头冲我劈下,却被我轻松挡开。他有意放我生路,我却不知是悲是喜。
“姐姐,你只道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我仰天大笑,落在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和你五百年也是情,你可曾为我想过?”
“我来到世上,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
“真可笑,你们世人都不知道,等你们弄清楚,也许我会再回来。”
我化作真身投入海中,洪水也随我的离开退去,只留圆渡一人目送着我的背影,我没有回头,我不愿再看他羞愧的神情。
我想,我是不必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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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渡,爱上我,是一件多么让你惭愧的事吗?”
“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爱我?”
五百年后的江城,我再次坐在圆渡的茶舍里,面前的他虽化了容貌,但举止作为和五百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的他已达佛我合一的境界,早得长生之身,他已经在人间等了我五百年,他记得我说过的,等人搞懂了什么是情我会再回来。
“贫僧法号,不悟。”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双手合十的样子依然还像五百年以前那么让人讨厌。
“不悟?你是真的不悟,你不仅是不悟,你是不懂。”
我摇晃着青瓷碗里剩下的茶汤,里面加进去的毒药无色无味,丝毫不影响茶的品相。那是佛赐给他的,用来降服一只逍遥法外了五百年的蛇妖,一个罪孽深重的我。
“笑笑懂吗?”他微笑看着我,伸手来为我擦去我嘴边淌下的鲜血。
“我是真的不懂,你们人啊。”我单手托着下巴,隐忍着身体里的剧痛,“可我,我就是想再看看,你毕竟,等了我五百年。”
“五百年啊,我宁愿、我宁愿,宁愿相信,你是为了情,而等。”我看到圆渡的眼神黯了黯。
“你以为,我不知你下了毒吗?”我拉过他的衣领:“你记住,我不让你杀我,你就杀不得我,所以我是自杀的,你哪有什么本事杀我。”
“可你还是来了,你也喝下了我的茶,你明知不悟一直是圆渡,你明知……”
“是啊,因为、因为我还是要你输给我。”我吻上他的唇,让我的血流进他的嘴里,就像五百年前昆仑山上那样,“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你不愿承认,可我知道,这一次,你也、输定了。”
身体越来越轻,意识模糊前,我听到自己留给他的最后的一句话:“和尚,你爱我,是不是……
-后记·青蛇独白
我早便知,那座茶舍的主人是谁。
他为了杀我,甘愿被这人间的雨淋了五百年,他虽一直换着名字、容貌,但是只有我知道,从始至终,茶舍的主人都只是一个人。
五百年前,我犯下滔天罪责,可他给了我一条生路,但是他逃不过自己的良心,也逃不过佛的责任。这五百年间,我每一天都会来这间茶舍,我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对我下手。
所以我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每天端给我的茶,我都会喝。
终于啊,他下手了。
但是我很欢喜,我知道,赢得还是我。
因为百年之后,他终有一天还是会难过,即便他现在一直不肯承认他爱我。
就像我爱着他一样。
人啊。等你们弄懂什么是情了,我或许,还会再回来。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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