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哪里：心的本质

阳明心学顾名思义，是阳明关于“心”的学问。另外，开心、伤心、心花怒放、心惊肉跳、心猿意马…有关“心”的词汇我们都在频繁使用。但如果提出“心在哪里？”这个问题，多数人回答不上，多数人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不曾有过想要思考这个问题的念头。 

时常用到“心”字，却不肯认真思考“心”是什么？“心”在哪里？我们往往是思想的懒汉，凡事不求甚解。 

但是，其实这是一个有关人的本质的最重要的问题。 

我请教过周围的朋友，也请教过学者、科学家、企业家以及寺院的僧人。有人指着自己的头脑，说脑就是心；有人指着自己的胸，说心脏那团血肉就是心；还有人指着自己的全身，说心在每个细胞里。但是，在回答的同时，他们又觉得意犹未尽。 

“知人知面不知心”。心看不见摸不着，但心却无时无刻体现在我们的思想中、语言中、行动中，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中。 

阳明先生说，“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这里的“知”就是良知。换句话说，心的本质乃是良知。心虽常被私欲所蔽，私欲这个“心中贼难破”，时而还很猖狂，但心的本质却不是私欲而是良知。这是阳明心学的核心。 

良知不仅是人心的本质，而且是宇宙的本质。阳明先生说：“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只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 

在《大学问》中，阳明先生亦把人心的良知与万物贯通一气。所谓：见孺子掉井，生恻隐之心；见鸟兽哀鸣，生不忍之心；见草木摧折，生怜悯之心；见瓦石毁坏，生顾惜之心。 

我认为，阳明先生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明确指出了良知就是人的本质，心的本质。良知就是“天人合一”的那个“一”；就是“万物一体之仁”的那个“仁”；就是“山川草木，悉皆成佛”的那个“佛”。人生的目的就是“致良知”，就是通过“事上磨炼”，通过“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使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由此达至“此心光明”的境界。 

有关我们人的本质、心的本质，以及人和宇宙的关系，我们看稻盛先生怎么说。 

在成功拯救日航后的一次塾长例会上，稻盛先生这么说： 

“我们在展开某项工作时，首先是用头脑思考，在心里琢磨‘想做成这样’‘想要那样做’，构思方案，制定计划。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是会失败的。必须制定出让上天或者宇宙也认可的、愿意出手相助的、崇高的计划。 

“我们每一个人都具有与宇宙相同的要素。这是我们人的本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存在着与宇宙森罗万象相同的本质。因此，我们才会作为婴儿呱呱坠地，才会在这个自然界自由地呼吸。持有肉体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我’。有人认为，所谓‘我’就是‘心’，但是心也不是‘我’。 

“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最深处存在着‘真我’，这个‘真我’与创造宇宙最基本的东西本质完全相同。有人称之为‘魂’。当‘魂’与宇宙相感应，与宇宙的波长相符时，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为什么那个人，在那么棘手的事情上，那么轻易地就成功了呢？用理性分析，看似根本做不成的事情，但只要让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我与宇宙相连接，上天就会出手相助。秉持美好心灵的人，凭借的不是他个人的力量，他以宇宙为盟，所以一切都能顺利推进”。 

稻盛先生煞费苦心，还竭力运用科学来说明这个问题。 

稻盛先生说：“现代尖端的宇宙物理学有关宇宙大爆炸的理论认为，宇宙在130亿年前，只是拳头大小的一个超高温、超高压的基本粒子的团块，经大爆炸形成现在的宇宙，而且它还在继续膨胀。 

“宇宙起源不过是基本粒子，由它们构成质子、中子、介子，从而构成原子核，再同电子组成原子。原子经核变又成为更重的原子，原子组成分子，分子组成高分子，无机物合成有机物，其中出现遗传因子DNA，孕育出原始生命，生物从低级向高级进化，直至诞生了万物之灵---人类”。 

宇宙为什么不断进化呢？到了高分子阶段，或者到了猴子阶段，停下不行吗？ 

稻盛先生说：“不得不承认宇宙中存在一种促使森罗万象发展进步的力量，不妨称之为‘宇宙的意志’。宇宙中如果没有促使万物更新的‘意志’，宇宙就不会成为今日的宇宙。 

“我们的思想和行为是否与这强大的宇宙意志相吻合，决定事情的结果。我们充满善意，尽力做好事，就是说我们所想所做，与‘宇宙的意志相协调’，那么我们必将成功。如果我们心存邪念，损人利己，就是违背天理，最终势必失败，招致悲惨的下场。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这个意思”。 

稻盛先生讲的“宇宙的意志”，就是所谓“天理”；稻盛先生讲的“真我”就是所谓“良知”。这些都是同一个东西。 

我曾当面请教过稻盛先生“心在哪里？”稻盛先生说：“心在哪里虽然不知道，但是心的本质是良心”。 

“良心”，稻盛先生有时称之为“真我”或“利他之心”，这就是儒教的“仁”，道教的“道”，佛教的“慈”，基督教的“爱”。就是阳明心学的“良知”。 

这不仅是理论而且是实践。 

王阳明讲，人人有良知，满街皆圣人，“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这在日本航空公司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日航曾被称为官僚衙门，魔鬼殿堂，八个工会，一盘散沙，所以破产了。日本舆论认为，稻盛先生去趟日航这浑水，必将晚节不保。在一个官僚和工会斗争了60年的企业里，没有稻盛先生的用武之地，没有所谓“稻盛哲学”发挥作用的前提。但是，稻盛先生以自己的良知唤醒了32000名员工的良知，用哲学共有的办法，让员工们良知焕发。凡夫俗子们果然变成了“满街圣人”。日航不但服务水平世界第一，准点率世界第一，利润和利润率世界第一，并且遥遥领先，让竞争对手望尘莫及。而做到这一点，仅仅只用了一年时间。 

人心的本质就是良知。领导人如何以身作则，以自己的良知激发部下的良知，就是全部问题的核心。稻盛先生三下五除二，轻快利索，马到成功。这么复杂的问题，可以这么简单地去解决，稻盛先生的榜样给了我们巨大的信心，其意义之深远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