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她怯生生地进来,迈着小碎步,轻声细气:老板,我来了。
女人姓雷,50开外,黝黑、肥胖,正中门牙掉了一颗。一身火红衣服,把脸颊映得通红,稀疏、灰白的头发,绾着过时的发髻,看起来很精神。
她来我家,是应聘家政服务员,也就是保姆。我深圳的弟弟想雇请个保姆带孩子,让我先面试一下,弟弟之前找过好几任保姆,都是没干几天就走人了。这次他特别嘱咐:一定要找个可靠、勤快一点儿的。
女人坐定,埋着头,手不停地扯着衣角。问一句,答一句。站起身回答,声如蚊蝇,像做错事儿的孩子,战战兢兢。在我俩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知道女人一字不识,是第一次来市里。唯一女儿出嫁了。年初,她丈夫从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住院花了不少钱。如今瘫痪在床,由老母亲照顾。她说不是迫不得已,她不会想着出门当保姆,况且还是千里之外的深圳。
做午饭,我把菜一样样拿出来。极尽温和、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她。她先择豆角,把两头的蒂儿掐掉,然后将一小捆豆角叠整齐,用她粗壮的手掐成小段儿。随后切肉,动作有力、麻利,只是肉切得敦敦实实,又厚又大,看来女人的刀工并不好。不到30分钟,饭菜弄好。四菜一汤端上桌。油腻、咸、成色差,很难吃,我迟迟没动筷子。她这会不知哪来的勇气,不停让我吃菜,有几次甚至还要把菜夹我碗里。一般我们家都吃公筷,顾及了她的感受,这次没有。吃饭的时候,女人也是絮絮叨叨:第一次在别人家做饭,不熟悉,味道不好,你们就说,我下次改进。我害怕在你弟弟家搞不好,又不认识字,他们不会不要我吧?我走丢了怎么办?说这些的时候,她脸上充满担忧、沮丧。‘’你老公需要人照顾,你能去那么远吗?要不你打个电话跟他商量一下。‘’我说。‘’没钱好气人,这次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他一个废人,我管他同意不同意。‘’她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望着这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我心软了。决定不再考验她。她虽然做事并不使我满意,但凭她的好心肠,她的耐劳,她的坚韧,她的朴实,她的责任感;我相信她能做好一切事。
‘’去深圳之前,你把门牙补一下吧‘’我打趣道。她捂着嘴咯咯笑了。
我们的眼睛向高处望得太久,有时候,也需要向低处多看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