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色手套

那片阳光被刻在空中，黯哑的灰尘变成精灵，纷飞的雪，红色的围巾，又是一年冬季。

橙子说，记忆中的冬季总是寒冷而漫长，每天天空还是暗灰色时，在尖锐的哨声中，匆忙起床，然后端着白色塑料盆去人来人往的公共洗手间里洗脸，刷牙，之后随人潮一起小步跑着到操场集合，准备跑步。

天真冷，橙子经常把手缩在袖子里或是装在口袋里不愿拿出来。但在集合列队时，唐宁总能在茫茫人海中，迅速找到橙子，然后递上一幅手套，普通的黑色棒针手套，橙子已经记不得她弄丢了多少双唐宁的手套了。但他依然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递给她。这是怎样的一种温暖，只有橙子知道。

而他们的故事似乎就是从那个灰暗的冬天，那一双双黑色手套开始的。一次唐宁在手套里放了个小纸条，写着“橙子，我们在一起吧？”简短的一行字，橙子像是嗅到了丁香花的味道，心里的喜悦迅速蔓延。一遍一遍地打开纸条，直到纸条皱得快要碎掉，才小心翼翼地藏在笔记本里。

橙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唐宁的，也许是他剥干净的橙子给她时，也许是看他在冬日暖阳里，踢足球的身姿时，也许是他一次次陪她去图书馆，看着杂志消磨时光时，也许是每天早晨看到他坚定而温暖的眼神时，但骄傲的橙子是真切的喜欢上一直在身边默默付出的温文尔雅的男生。

在一起时，总是满满的快乐，橙子经常会写小纸条给唐宁，总是只有“W X N L”简单几个字母，他便会放下手边的事情来找她。很多时候简单的陪伴，胜过死生契阔的誓言。她想，也许一直这样下去，就是永远。

刚进入大学，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他俩分隔在城市的两端。他们约定不管多忙，每两周至少见一次面。记得那天，夏末秋初的季节，瑟瑟的风伴着淡淡的阳光，橙子穿米色针织衫红色格子裙，背米黄色双肩包，白色帆布鞋，束起高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涂了睫毛膏，眼睛顾盼生辉，那是她第一次化妆。她要穿过城市去找唐宁，想给他个惊喜。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唐宁来找她。

当橙子到他宿舍时，他不在，他室友涨红着脸说唐宁在操场上踢球。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紫色藤花一瓣一瓣落下，她踩着阳光和花瓣来到操场，但她宁愿这辈子都没来过这里。

她看到穿米白色棒针毛衣，水洗蓝牛仔裤的唐宁，阳光在他周边闪烁，整个人清爽干净得犹如雨后初霁的青青松柏，他右手牵着身边长发飞扬的女孩，左手食指在刮女孩儿的鼻子，笑容在他们嘴边肆意蔓延…画面清新明媚，但像利刃一样戳在橙子的心里。

她本能反应就是躲起来，然后迅速逃出这所学校。三十多千米的距离，她一路走着回去的，哭得止不住地颤抖。单看背影她就能清晰分辨出那女孩是方婷。怎么会是方婷呢？方婷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她所有的秘密都与她分享，甚至和唐宁第一次接吻时，竟然想着着急赶快回去告诉方婷。

为什么会是方婷呢？因为失去她比失去唐宁更让她撕心裂肺。她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坍塌，五月初的季节冷得像寒风刺骨的冬季。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痛苦，挣扎，歇斯底里过，也回去找过唐宁和方婷要个解释，在大雨里她站在财大的门口等了唐宁一整个下午，唐宁始终没出现，最后还是一个简短的信息告诉她，分手吧，简洁的三个字一如当年的“在一起。”

就这样橙子的爱情和友情都散场了，五彩的灯光熄灭了，在结束的音乐中渐渐拉开了帷幕，只有她在无助地流着眼泪谢幕，心底深出泛起阵阵凄凉，曲终人散了，再多的不舍，也只是无奈。

但故事的最后，唐宁和方婷也没有白首不相离，可因为唐宁，橙子和方婷从此都不相闻。

只是在多年以后，橙子还是经常梦到在大雪封城的夜里，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依然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唐宁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要去城外看冰灯展，他们的脚印很快被淹没在大雪中，但依旧走下去，不卑不亢，无所畏惧，世界荒芜一片，唯有他站立的地方干净美好不惹尘埃。

橙子说，记忆中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有淡雅清澈的忧郁。像曾经一个女孩用白皙的手指，敲出叮叮当当的音符，黑白琴键轻轻跳跃，乐章流淌。那忧伤不浓郁，不令人难以呼吸，似乎还有笑意，似乎还有阳光将忧伤照亮。

如果现在唐宁遇见橙子，他会说些什么呢？是好久不见，还是你还好吗？但错过了，她怎样的美好，也再与他无关。

想用一双素净的手拂去成长的伤痛，但愿如今相亲相爱的我们，多年以后还能看见当年相似的模样，不红眼眶。

很多时候，青春不是一场鲜花盛放，而是在兵荒马乱中草草收场。

九夜茴的小说《匆匆那年》写着你的，我的，他的青春模样。在一朵丁香花的幸福里，阳光缓缓地洒落，你仰起脸，微笑的模样，明媚而清新，温暖了他整个青春。课间一起踩着斑驳的阳光，在红色砖墙的小卖铺里买可乐，操场上矫健的身姿，仿佛在耳边的欢呼声……

那些青翠欲滴的日子，每个镜头都一遍一遍在回放，匆匆那年里，你和他/她是不是也各自奔天涯，你们的故事，被一次次地在上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讲完，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那年匆匆，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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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4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