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名字叫大炮
昨天刚从学校回来。校长开了教师会议,讲论下学期要开始施行的个体化教育模式。在这个模式里,不再是传统的授课方式,而是学生自主去学习,老师为辅,监督学生的作业情况和完成进度。
具体听的是云里雾里,因为在此之前我根本没上过课。而后做了新教师的欢迎和下学期的课程安排。我一周七节语文课,全是下午。上午他们在做英语的个体化教育,我要带领六个学生,分别是三年级、四年级、六年级和初一。
会议结束我赶回工作的书店,继续整理书柜。
我好像浮在了半空里,没有一点印象和错觉。就这么要成为老师了,要成为那个我之前相当痛恨的一个角色。
店长大为不满,因为她长期在家带孩子,书店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了我处理,她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找到接任我的人。于是说了一句那你决定了就这样吧。而后电话那头便是嘟嘟的忙音。
学校那边,因为是高中班主任推荐,他们几乎都不考虑面试我,便接收了。他们相当信任班主任的眼光。
我只感到许多的惶恐不安。一个月前的夜晚老师突然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来当老师。
我说我怕我的能力不够。
那时候我刚刚辞掉了杭州的工作。本来相当安稳,包吃包住月薪五千。因为做的销售,业绩也不错,下个月很可能继续会加薪。但世事难料,我突然发现里面有诡诈,有欺骗。我开始为这些感到不安,最终良心站定了立场,我回到了老家。
虽然做出了人性上的胜利,可是摆在面前的是许多无可奈何的生活。我没有积蓄,所有的收入全部还了大学贷,甚至还因此背了一笔。
既然选择就要好好保留住选择时下的决心和勇气。我找到了一家书店的工作,第一周却被告知这边附近楼房再拆,很可能要面临关门。
正好这时候老师的电话来了。但他又说,工资可能不高,不过时间会有许多,对你看书以及继续在学术上的深造会有帮助。
我想我也是在焦虑里夹缝生存,考虑了几天便答应了。因为书店随时会关门,我也无法让自己陷入事业的状态里。况且我还想着,即使工资低了点,到时候再去找个兼职便是了。
然后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老师的儿子也在那个学校里,我也很可能,会教他。如同高中某次谈话老师对我说,以后有机会你就教我的孩子文学吧。
那时候我只是惶恐一笑,说我没哪个知识和能力。
六年后,这个事情却成真了。我仍然感到压力和挑战。
老师启蒙了我,他让我认识到真理和自由。又从他自己的生命叫我看见了人性的真实、诚实、正直和高贵。我被他影响,也被他塑造。他是如此博学,我被他深深吸引,每晚晚自修都跑到他办公室直到寝室快要关门。他孜孜不倦,倾囊相授,对我在生活遇到的问题给予解答和引导,在我生命破碎的处境里叫我看见人性里面的荣耀和尊贵。
我所思所学,皆是因他所授。他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生命里的榜样。或许自夸,他把我教得如此优秀。
我有什么资格来教导他的儿子呢。
老师说学校正好缺语文老师,我就想到了你。因为我觉得你的文学素养是足够的,也有整全的基督教世界观。先不要考虑能力问题,而是你是否有意愿呢。
我说有的。
后面老师又努力去和学校协商,让我教导年级高一点的孩子。学校则觉得从一年级自己亲手带更好。但一年级所要求的老师专业性是最优先的,最终学校还是让我去教高年级的学生。
一共六个孩子。承瑞、佳妮、良晨、以诺、家豪、张亮。我还没有见过他们,但名字我都记得了。
这六个人将要成为我的学生。我将要成为这六个人的老师。这是太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我们一路成长而来,从小学到初中,所遇到的老师,所上的课,痛苦得叫人受不了。这些人能叫老师吗,他们眼里的学生从来没有我们这样成绩极差的学生,甚至三年他都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
如同我们小时候遭到父母痛打,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成为这样的父母。当我真的可以成为老师,面对学生,我心里也隐隐没有把握。
我问自己,我能教给他们什么,我要教给他们什么呢。我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自己授课的场景,我要慷慨激昂把俄罗斯伟大的文学讲解给他们听,把被这些小学、初中老师扭曲的《安徒生童话》更正回来,让安徒生真正要表达的东西说出来。让考试见鬼去吧,我要让学生和真正的大师对话,教给他们真正的知识,而不是一堆毫无用处的中心思想。
我这么想,又这么陶醉。直到回归现实。那么朋友,怎样,你有这么浩瀚的知识吗。你知道哲学发展的脉络吗,你知道古罗马的兴衰吗,你知道法国大革命和美国大革命的区别吗,你怎么分析现今的世界,你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了什么吗。
以及最重要的。
那些孩子,果真需要这些吗。还是他们需要的是文法的运用和作文的结构呢。
我不知道,我也感到不安。这样一个毫无经验、局促不安的老师,他究竟能带给孩子什么呢,还是最终连那些他所鄙夷的人都不如呢。
还有十七天开学。这天所想如此。暂且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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