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是古塔,砖木结构,斗拱飞檐,四面阑干,一副古色古香的样子。说是古塔,其实也并非千百年前初建的那座了,最初的那座和其他地方的塔寺有着相同的命运——不是因为经历风吹雨打和年久失修而破败,就是毁于战火。如今高高耸立着的多半是后人募资,查阅古籍,在原来的遗址上煞费一番苦心而仿照着重新建造出来的,玲珑精美,看上去也难辨真假。
一般的宝塔呈六角形,这座宝塔却与众不同,是个四方四正的正方形,所以得名“方塔”。别的地方的塔一般建在寺庙里,正如大雁塔在报恩寺里,雷峰塔在金山寺里。这方塔突兀地立在这里难免单调,于是便有了将方塔围拢在内的园子,因为这塔的缘故,园子便叫做“方塔园”。方塔园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匠人为了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做出别样的景致来真是费尽心思。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样也不可缺少,然后又依山种竹,傍水植柳,这里一棵松,那里一丛草。每一棵树、每一株花从种类的选取,到种植的位置,都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门道。等园子建好了,花草树木都摆放停当了,来参观的人才觉出这里面的好,虽是光看个热闹,却也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在方塔园里走一圈,也就把江南园林的特色体验了一半。水占据了大半个园子,太湖石放在水里堆积成一座小山,拱桥和曲桥横在水面,有些楼馆也是立在水面,水里养着各色锦鲤,又栽种着睡莲和菖蒲一类的水生植物。人在里面走,一会儿登山,一会儿过桥,接着便是曲折迂回的走廊了,走两步一个窗户,走起步一个转弯,走十步便是另一个院落了。置身在这样的园子里,来人进进出出,一不小心就被绕的晕头转向,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的。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个至高点来眼观八方了,方塔便是这个园子里的至高点。
沿着塔内狭窄陡直的木楼梯拾级而上,每登上一层,走出门外,凭栏而望,便会有不同的景色浮现在眼前。上了二层,方塔四周的景物便都出来了,刚才走过的桥在哪边,刚才去过的楼阁在哪边,一目了然,全无半点含糊。上了三楼,园子的围墙也出来了,这边围墙外面是紧挨着的酒楼,那边围墙外面是大街,酒楼的窗户和街上的行人看得清清楚楚。再往上走,一层高过一层,看到的东西也一层远过一层,“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说的正是这个道理。等终于到了最高层,到达终点似的长舒一口气,这个时候再凭栏远眺,大半座城市的格局都历历在目了。东边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一座接着一座,远看像一根根又粗又直的柱子,柱子的一端立在大地上,另一端则是要插到云霄里的样子。南边的近处是古街道,多半也是因为这塔和园子的关系,专门辟出一条街来,街的两侧林立着红窗黑瓦的两三层小楼,供远道而来的游人购物消遣。再往远处看,则又是高楼,有些模糊,不如东边的看得真切。西边只能看到一片密密麻麻地排布着的瓦片,那是居民楼的楼顶,黑黝黝的连成片,是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在其中。最边缘的黑瓦紧挨着一片连绵着的山,最西边的视线全让这座山给占据了。山不高,却是满眼的苍翠,山峰一座接着一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山是可以入画的,加上檐角悬着的风铃,别有一番妙不可言的趣味。北边没有山,只有居民楼和高楼,仿古的居民楼也是黑瓦,人家的阳台是看不清的,只能看见鱼鳞片似的瓦片,千片万片,不留缝隙似的连成一起。几座高楼稀疏地散布其中,是立在鸡群里的鹤,高高在上的样子,与鸡群总有些格格不入。沿着九重宝塔走一圈,这塔外八方的景色都被收入了眼底,连城市的一半都被看了去,登塔还有什么遗憾呢,最后带着心满意足的心情沿着来时的楼梯一级一级地走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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