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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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吧台那个高脚凳甩了出去，凳子腿底的皮垫好像也飞出去了，硌硌楞楞的铁皮直接划到了我的脸，并且砸到了我的键盘，横躺在了我面前，电脑一下就关机了，原本闪亮的画面瞬间就黑了。

　　我掐灭了手里的烟，抹了一下脸颊，出血了。沙发被我一推，又被后座的哥们倚住了。

　　我站了起来。

　　他跪了下来。

　　不断往地上磕着头，冲着那个满脸是泪的女人。

　　“老婆，我不玩了，我也不赌了。”

　　除了哭什么也没有，她的愤怒和无奈都挤在了我的脸上化成了被划破的红线。我不好说什么，拿起纸巾擦着自己的脸。女人瘦小的身板还挺有力的，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裙，垂到脚踝露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哭花的脸已经看不清五官了，眼泪里还带着黑色的眼线，从下眼皮开始往溜尖的下巴上滑。

　　“我不相信你了！”

　　女人说完就要转头，他直接往前拱了几步抱住了她的小腿，两只胳膊环绕起来像一个铁锁，把她扣的紧紧的。

　　“哥们，别生气，见怪不怪。”

　　网管走过来把凳子挪下来，给我递了根烟，重新打开了我的机器，把沙发又推了回来。

　　“脸上没事吧，他家媳妇挺狠的，也挺可怜。”

　　“怎么个情况？”

　　脸是疼，不过我更好奇他俩的事，网管也点了根烟，配合着我吸了一口，我俩面前的烟雾里不是女人的哭泣就是男人的呐喊，还有一段只属于他们的桥段。

　　据说女人家里很有钱，但是都被他败光了，不是打游戏就是赌博，怎么都拦不住，女人要离婚，男的气坏了，又骂又打，她还进了医院。后来可能也是心疼了，又是道歉又是后悔，把她劝了回来，没过一个月，又开始了。

　　“做什么工作呢？”

　　“工作？”网管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有。”

　　“也是。”

　　女人很坚决，头也没回，一直在往外抽着自己的腿，可是怎么也抽不出来，于是哭喊着说了一句。

　　“别拽我了，明天就离婚！”

　　他听了那句话后，像是疯了一样站起身来，一巴掌甩向了女人，她整个已经花了的妆变得更模糊了。女人抬起了胳膊，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得更厉害了。

　　我惊了一下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磕在了沙发腿上，网管低下头帮我擦着键盘，又调试了一下鼠标。其他人带着宽大的耳机一个个把头发都压的平平的，盯着闪烁的电子屏幕，一动没动。

　　“你的机器好了。”

　　“哦，谢谢。”

　　网管弄好了走了回去跟他俩嘟囔了几句，摆了摆手就开始规整起吧台里的烟。

　　他俩还在吵吵，女人伸出手，用那长长的指甲抓着他的领子又挠着他的脸，一下就挠破了，和我脸上那道口子差不多，也能看到血迹。

　　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一甩，像头被惹怒的野兽，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亮晃晃的刀刃一下就闪到了我的眼。网管应该也看到了，立马拿起手机跑到了里屋。

　　“杀人啦！”

　　女人一下瘫倒在地上，喊了起来，他站在原地把匕首挑的老高。

　　“再给老子提离婚，”他往后捋了捋头发，卷曲的头发又不争气地弹了回来，“我他妈削了你！”

　　门口坐着的几个人把耳机稍微拿了拿，歪头看了一眼，挪了一下沙发，又把耳机戴上了。空气里的味道很刺鼻，弥漫着此起彼伏的烟雾和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满是嘈杂。

　　我又掐灭了烟，冲着他的背后走过去。

　　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握着匕首的手一点也不稳，一抖直接掉在了地上，我低下头捡了起来。

　　“你...”

　　还没等我说话，女人站起来把他拉了过去，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又开始大喊。

　　“杀人啦！”

　　两个人一起看着我，我握着匕首的手也抖了起来，然后把刀尖反过来冲着自己，生怕误伤了谁。

　　“老婆，别怕，我在这。”

　　女人脱下脚底的黑色高跟鞋，拿在手里，冲着我比划着。

　　“别过来！”

　　他把女人搂得紧紧地，女人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我站在原地没动，他俩像是一个糯米丸子，黏得紧紧的，也没动。

　　警察一会就来了，网管也探出了头，其他人都配合着站了起来，看向了门口。

　　“他有刀，他有刀。”女人指着我。

　　警察看了看我，我把匕首放在了吧台上，警察又看了看他，“脸上是划的？”

　　“对，对，划的，就是他。”女人还是指着我，他低着头把脸埋进了卷曲的头发里，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说话，网管也没有说话，给警察调取了监控视频。

　　警察看了视频，又看了看我的脸，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没有说话，把他俩带走了。

　　我憋不住了，朝他们喊。

　　“喂！”

　　他俩回了个头。

　　“祝你们幸福！”

　　“要你管！”

　　网管继续摆弄着烟盒，其他人又把头埋进了电子屏幕里，女人的最后那句话好像只有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