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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珂儿
上
又是进京赶考季，阿豪坐在马车内和驾车的书童辞别家人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常言道：穷家富路，母亲为他准备了不少银两细软。本来说要带上老管家的，可是他嫌老管家啰嗦，他若在身边事事由不得自己，不如和小书童自在。两人车马劳顿赶了几天的路，这天清晨，听店家说前面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荒漠，常有劫匪出没，需早早出发赶天黑走出去才行！
可是两人毕竟路不熟，走错路后又绕道回来，在路边按照路人的提示用马车了换骆驼。他们走到沙漠之中时恰好是天黑风高之时，两人将头埋在驼峰上，想找一个避风之所，可是四处漫漫黄沙睁眼睛都困难，前面像是有一片黑影是胡杨林吗？到那儿避避风才好！他刚准备赶骆驼，却听到一阵刺耳的怪笑！一群骑马的黑衣人挡住他们的去路，明光闪闪的剑锋一起指向他们，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说：“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不是我的钱我不要，是我的钱，我也不会白送给别人！”
哪群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这么说你是要搭上你哪条贱命喽？要不你一定很有本事了？”说着举剑刺他，身边书童有些功夫，挺身而出拔出宝剑和那伙人对打，可是风沙太大，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在人群中乱杀一气，最终寡不敌众，几招之后躺在阵前动弹不得。劫匪怪笑着又将秀才围在正中，又是刚才的阵势，秀才受到惊吓，说：“你要什么我给就是了，何必伤人呢！”
那伙劫匪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怎么不给？兄弟们，反正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咱们结果了这厮！”他话音刚落，风停了，月亮从乌云深处爬出来，这片荒漠变得明晃晃的，忽然有马蹄的嗒嗒声，马儿的嘶鸣声，紧接着一道黑影飘过，就在那伙劫匪的剑锋快要刺中秀才时，他们一个从马上翻落，秀才定神看到他们每个领受一个飞镖仓皇逃遁。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秀才惊魂未定，见眼前飘然站立一位身材瘦削的紫衣女子，她头戴蒙着黑纱的斗笠，在月色中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看到她柔美的面部轮廓，秀才连忙拱手道谢：“谢谢姑娘搭救之恩！”
那女子说：“这儿是荒漠边沿地带，上面只有一点浮沙，你怎么骑着骆驼？遇见坏人既打不过，又跑不了，只等着受死了！”秀才听她如此说想起书童，连忙从骆驼上翻滚下来，爬到书童跟前，把手指放在他人中处试试有没有呼吸，过了一会儿，说：“还有得救！”
紫衣女子闻言从随身锦囊内取出药粉给他敷上，又撕了一件秀才有旧衣服给他包扎，说：“小兄弟的状况是不宜赶路的，不如晚上就近休息。”
“也好。”
两人把书童安排在跪卧的骆驼旁边，紫衣女子将马拴在不远处胡杨树上，然后两人坐在旁边休息。受到这番惊吓秀才睡意全无，他问紫衣女子：“姑娘为什么深夜途经此地？”
“我家大小姐怕公子路上有什么意外，让我一路跟着。”
“小姐？谁家小姐怎么顾虑到我的安危来了？”
“刘家大小姐刘娅娅呀，你那没过没门的夫人呀！”
“你是？”
“我是她的贴身丫鬟，名叫紫嫣。”
“哦，我几天前拜访过岳父大人。”
“小姐有书信给你。”说着从随包裹中取出给他。月光幽微根本看不清字，秀才把信揣进怀里，奇怪道：“你为什么戴着面纱？是怕风沙吗？”
紫衣女子不语，秀才说：“你既然是小姐贴身丫鬟，肯定是要陪嫁过来的，迟早是我们家的人，对你未来的主人你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不是，我自小这样，从来没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长夜无趣，何不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听奶妈说，我小时候也生长在一个大户人家，父亲是朝廷里在大官，因为过于耿直得罪了同僚，结果被人陷害进了冤狱。官府抄家那年我还小，恰好奶妈回娘家时领着我，她带我回来时在巷口看到抄家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她不忍心让我回去送死，返回娘家之后呆了一晚，第二天，乔装打扮带我去投奔远亲，对外说我是她的孩子。到了外地，她想总是在远亲家白吃白喝也不是个事，就托人找到我现在的东家，带我给当时只有三岁的大小姐当丫鬟。
“这么说你的家不在此地。”
“是。”
“你的家人现在怎么样？”
“我不知道，也不敢问，一是怕给刘家带来麻烦，说是收留罪臣之女，二是怕知道了无法面对。”
秀才侧头看了脸上的黑纱，不由得长叹一声，说：“姑娘也是伤心之人，待我金榜题名之时一定查明此案为姑娘申冤。”
“一个人的命运是无法选择的，希望我的过去没有影响你的心情。”
两人坐到天亮，当朝霞满天时分，那份静谧的美好让人误以为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并发生，看到还在昏睡的书童，两人商量由紫衣女子照顾书童，书生前去赎回马车。见书生有些犹豫，紫衣女子说：“现在是白天，劫匪不敢放肆，再说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医治飞镖的创伤。”等书生回来，两人驾着马车带书童去看郎中。等书童病稍好一些继续赶路。
阿豪因为有紫嫣的一路陪伴平安到达京城，当他在京城旅馆安顿下来，紫嫣向他和书童告辞，说公子以后就用不着紫嫣了，紫嫣怕大小姐等急了，得赶快回去复命。阿豪闻言也不深留，说请紫嫣吃过饭才好叫她去，否则就太失礼了。紫嫣闻言连连推辞，可是盛情难却只好一同去香悦酒楼，京城是繁华胜地，各色人等都有，唯独没蒙着面纱的女子。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吃饭总是马马虎虎，今天去香悦楼要几个招牌菜来解解馋！
三人入座后，因为紫嫣的装扮，不少人向他们这边张望，阿豪选择二楼窗边临街那张桌子，他坐在紫嫣对面仔细端详她，遗憾的是紫嫣今天的面纱眼睛以下是双层了，连脸部轮廓都看不太清楚。阿豪不由得轻声音叹息，问：“紫嫣姑娘武功这么好，不知师承哪家？”
紫嫣呵呵笑了，说“具体我也不晓得，是老夫人给我们家大公子请的武师，让他习武。我有时和下人们观阵，回去比划给大小姐，大小姐见我如此热衷，就给老夫人说让我也跟着学两手。老夫人很开明的，她心想一个是学，一群是带，武师的酬劳又不会因为所教学生的多少而增加，而家中下人身强体健会拳脚工夫，干起事来不是更利索，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外人也不敢随便招惹刘家。便对家中家丁说，无论男女，愿意强身健体的都可以跟武师学艺，只是不能影响分派给活儿，不能在外惹事生非。”大家听了欢呼雀跃，习武强身的习惯在刘家蔚然成风，就连大小姐也会几招。”
书童闻言说：“公子，他日娶了她家小姐，可得小心伺候！小心……”
听得紫嫣呵呵乐了，说：“我们大小姐可是知书达理的人，才不会乱发脾气，自小她待我像姐姐一样呢！”
书童说：“她能派你来保护我们家公子，我就知道你是她的心腹了。”说话间，菜一盘、盘端上来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馋得书童直咽口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敲着盘子说：“公子，你快动筷子呀，我都快馋死了！”
阿豪慢条斯理地说：“不急，请紫嫣姑娘先吃，没有紫嫣姑娘就没咱们俩，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紫嫣肚子得的馋虫也被逗了起来，刚要撩起面纱大吃特吃时，忽然想起什么，拱手说：“公子莫要客气，请慢用吧，紫嫣这就告辞。”
“一口菜都没吃吃，走什么走？”公子生气道，难道紫嫣姐姐临别还不让小生一睹芳容吗？
紫嫣叹息道：“如果你真心感谢我，叫小二来打包一些饭菜给我。”阿豪无计可施，只好如此。紫嫣走后他和书童议论此事，书童说：“紫嫣姐姐不是寻常女子，这一路上她不让咱们看庐山真面自有她的道理。”
几个月过去了，阿豪不负众望考得状元，家人得知后无不欢呼雀跃，从书童口中得知他们在荒漠遇难时被刘家下人救了，都忙着筹备他和刘家大小姐的婚事，准备等他回来便给他们完婚。
在新婚之夜，阿豪送走宾朋，回到洞房中，听到门外有动静，抬头看窗外，无意中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从窗前一晃而过，料定是紫嫣，便挑开新娘子的盖头，问：“夫人可曾记得派切身丫鬟救在下的事。”
“当然，紫嫣前天还向我提起夫婿，说你长得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是难得才子。”
阿豪看新娘子俏丽的容颜说：“你怎么敢派阿紫前来救我，要知道她曾经也是名门闺秀，你不怕我爱上她？”
新娘微启红唇，嫣然笑道：“不怕！”
“为什么！”
“因为紫嫣永远不敢揭开她那神秘的面纱。”
“为什么！”
“命运之神有时候真的很残酷，她的长相比她的身世还要惨，她在奶娘家哪天晚上，她住的那间屋子遭遇大火，脸上、身上烧得面目非，人称鬼脸紫嫣，我们全家同情她才把她留下来。她有颗纯静的心灵和盖世的武功，还有一个能吓死人的容貌。”
“怎么会！”阿豪忽然觉得心好痛，他真心为紫嫣婉惜，那面纱之下的忧伤到底有多深，深到她只不停的劳作才能忘掉，他想起黑黑的面纱，遮挡本身就是不忍直视。
下
紫嫣回到房中，今天是大小姐的大婚的日子，大大小小的事她没少尽心尽力，此时正好有些困了，她顾不上欣赏窗外那轮皓月，倒头便睡，恍惚中她身着紫色睡衣走进一个陌生的卧室，室内挂有字画，有空调、有书架、还有一张席梦思床，这是什么地方？人怎么住在水泥房子里，头上住着人，脚底下还住着人？迟疑间手机铃声响了，紫嫣疑惑地走近，拿起手机，不小心触摸到手机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紫嫣，快来和我们一起去山里吃烧烤吧！”
“我不想去！”她踱步走到穿衣镜前，脸是肿胀的、刚刚从大腿上换在脸上的皮肤还是鲜红鲜红的，医生一再嘱咐说不要见风见光，否则影响效果。
“为什么不去，上次K歌你没来，这次烧烤你要不来我们以后就不认识你！”
“这么严重呀！我有事不行吗？”
“咱们几个关系好的都去，说好了一个都不能少！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赶快开车过来！”
紫嫣沉吟了片刻心想：车是什么东西，我会开车吗？在人们心中我是无所不能的吗？于是说：“好，我去。”随即给刘娅娅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过三个小时打电话给自己，并说了通话内容。之后她从衣柜里取了一条长裙换上，又给头部和脸上蒙上丝巾，只露一双秀目。她乘电梯下楼，从包里取出最大个的钥匙，到地下室取了自己那辆黄色的小车，在导航仪输入目的地，然后开车前往。
她到的时候大家还没到齐，阿豪看到她问：“你今天怎么捂得这么严实？”
“你不知道我有日光性皮炎，最怕太阳暴晒了！”
“怕晒打把伞、戴顶帽子就行了，搞得这么夸张！”紫嫣不语，她有足够的耐心等自己完全康复，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容貌的原因，什么都耽搁下来了，包括终身大事。三十好几了，丑陋让她无所不能，即便如此还是坐惯了冷板凳，看尽了凉风景，上演了不少人间惨剧，过了不少灰色年华。从此刻起她要华丽转身，感受自己的“蝶”变人生！当美丽不再是某个人的神话，当视觉经济和虚荣产业日益发达，她再也不想当“丑小鸭”了！连美容院老板也说：姿色是女人的事业，事业是男人的姿色。还说什么美貌是女人的褔报，好像长得不美前世做了许多缺德的事情一样，真是的！
朋友们先后到了，大家看到紫嫣样子，见怪不怪地各忙各的去了，有的生火，有的穿肉串，紫嫣也帮忙在溪水中洗水果。就在这时，刘娅娅来电话了，紫嫣提高嗓门，问：“什么？我奶奶生病住院了？什么时候？刚刚！让我马上回？可我走不开！”大家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她真的有事谁能不让她走呢？她趁机开溜，她希望下次见时取掉面纱，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一个人驾车行驶在环山路上，往事一点点的涌现在眼前，哪一种轻慢不是道、道内伤，哪一份嘲笑和不公不是一种痛彻心心扉的痛？她不惜余力地提升自己，发现自己千辛万苦达到的目标，而在美女那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可坻达。容貌丑陋是心灵深处的痛，变美则要承受肉体上的疼痛。为什么不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呢？丑就丑了，人家说有缺陷的孩子都是最香甜的水果，被命运之神咬了一小口，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苦与痛？难道只是为了愉悦自己？
每个人的生命在本质上是完美的，只有浮浅的人才会被那些美丽表相所迷惑，当紫嫣自信快乐的时候，当她无视自身缺陷笃信生命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时，照片却老实地展示她的不足，这是不是用才华和气质所能掩盖的，好强如她怎么允许自己不如别人呢？所以照片也要美美的，一次和网友见面，因为长相那小伙要打她，好在她会拳脚功夫，反倒打他了个满面桃花开，然后蹓之大吉。可是新闻上说什么女孩子见网友被打，因为照片是PS过的，本人和照片上差距太大了。从哪时起她就决定整容，整个山清水秀、眉清目秀，不单单照片要美美的，底片也要美美的，凭什么东施有气质便是效颦了？凭什么才高八斗的都是俊男美女？凭什么有所建树的人形象气质都好？难道从基因角度上说越漂亮的人越聪明？在她越想越义愤填膺时，对面开来一辆车，她因为想心事怎么没有打转向灯、按喇叭！她猛打方向盘错车，结果车撞到山体上，人向前扑，整个头部血流如注……紫嫣也就吓醒了，她惊魂未定地想着梦境，心说：或许，丑陋是一种宿命，唉，在梦中自己都蒙着面纱，不曾美过！
沉思间有人敲门，听声音像是帮厨的，他听说鬼脸紫嫣有本事、好说话，就让她起来帮他杀猪。紫嫣伸伸懒腰说：“这才几更天，我还没睡醒呢！”
“没睡醒还在哪儿嘟嘟囔囔地说话！”
紫嫣正在气头上，直接穿着睡衣推门出去，生气道：“我在我房子说话关你屁事！”那伙计抬眼借着灯光、月光看她那张鬼魅般的脸顿时吓得昏死过去，紫嫣得意复又愧疚地回到卧室换衣服取斗笠和面纱，然后一边摇他，一边叹息道：“杀猪、杀猪，我替小伙计杀猪去！浪里个浪浪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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