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军的军营中竟然高高挂出了一个人头,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楚这人头到底是谁的,但隐隐约约却能听到关下梁军都在议论纷纷,原来王彦章见王英杰出战不利,损兵折将太多,一怒之下竟然将其斩首示众。
李从璟见王彦章竟然连儿子都杀了,可见他已经到了多么气急败坏的地步,心中极为高兴,直接在城楼上摆起酒席,叫石绍雍、石敬瑭父子来一起喝酒。
石绍雍原本不愿如此张扬,石敬瑭提醒他到,这招一来是庆贺梁军损失大将,对方的士兵见此情景,士气必然因此更加低落,二来也是存心气一气王彦章。石绍雍觉得有理,便也装模做样地和李从璟推杯换盏起来。
李从璟还让士兵在城墙上挂出一幅白布,上书十六个大字:“损兵折将,亲儿夭亡,铁枪彦章,万寿无疆。”
这几句话极尽冷嘲热讽,李从璟料定王彦章看了定然会气得暴跳如雷。果然这幅白布挂出还不到半个时辰,梁军一下子冲上来两万多人,领头的一名将军黑盔黑甲,手持一杆黑黢黢的大铁枪,竟然是王彦章亲自率军督战。
李从璟看到梁军势大,王彦章又是亲自出马,心中又变得栗栗自危,嘱咐石绍雍父子用心督战,自己则赶回府里,叮嘱家眷收拾好金银细软。如果王彦章攻关失败,自然万事大吉,万一梁军攻破关口,他便立刻从关后逃走,至于战败的责任,大可推到石家父子身上。
这一战从早晨直杀到傍晚,王彦章将能够用到的攻城方法全都用到了,云梯,战车,大木箱轮番上阵,就连两面山坡上原本长得郁郁葱葱的灌木大树都被梁军的火攻烧得面目全非。
双方的死伤均极为惨重,只是晋军毕竟地利优势巨大,伤亡的人数比梁军还是少了很多。
王彦章一直在马上指挥军士强攻关门,只是那关门后面全都用青石堵死,任凭梁军冒着箭雨礌石发疯般地用攻城槌将关门撞击得裂开了数条裂缝,却依然没能攻破关门。
两边攻山的军士冲了无数次,死伤惨重,山坡上到处都是梁军横七竖八的尸体,但梁军始终没能登上两边山坡上面用山石垒砌的一丈多高的石垛。
突然间梁军一阵大哗,一小股人潮迅速往山下退去,原来是王彦章在混战中肩膀被一支冷箭射中,顿时翻身落马,他的护卫队一拥而上,护着他往后军移动。
梁军主帅受伤,顿时阵脚大乱,不知道是谁一声叫喊,攻山的大军全都潮水般往山下退去。
李从璟得到捷报大喜若狂,连忙披挂整齐来到关口,下令挪开垒在城门内侧的青砖石头,他要亲自率领大军出关,乘胜追击,将王彦章彻底击败。
石敬瑭劝到:“大帅临走之时反复叮咛,若有敌军来犯,只能固守关隘,绝不能出关迎敌,这王彦章伤得蹊跷,小心背后有诈。”
李从璟笑道:“王彦章已经十二次攻关,就算他有再多的诈计也该使完了,还能再有什么蹊跷?如今王彦章受伤败退,正是我军出关歼敌大获全胜的好机会。”
石绍雍和石敬瑭苦苦相劝,李从璟只是不听,当即率领五千军马冲出荆紫关,向王彦章的败军直追了下去。石绍雍稍作沉思,也点起五千军马,跟在李从璟之后冲出了荆紫关。
临走之时,他叮嘱石敬瑭务必守住荆紫关,哪怕他和李从璟一起战死沙场,也绝不能开启关门。
石敬瑭知道父亲此去凶多吉少,恨恨地道:“这李从璟既贪生怕死又刚愎自用,有了事情他就躲,有了好处他全占,跟着这种人实在令人心寒。不如趁机反出荆紫关,投奔王彦章算了。”
石绍雍叹了口气,道:“我从十四岁开始便跟着老晋王东征西讨,咱们石家能到现在这样可说全是拜晋王所赐。老晋王退位之后,我又跟着李嗣源大帅,他待咱们父子也一直不薄。因此就算李从璟不仁,但我决不能做出对晋王和李大帅不义之事。”
石敬瑭心中激动,道:“此战明眼人一看便知,王彦章定然在关外设有埋伏,他那箭伤多半是假装的,就是要引诱我们出关追击。这李从璟目光短浅,狗屁不通,他自己要去送死,爹爹何必非要跟着他送了这条性命?”
石绍雍道:“我这一生只佩服一人,那便是蜀汉丞相诸葛亮。他有一句话说得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爹爹求仁得仁,纵然身死又有何惧?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记得这句话。”
石敬瑭还想争辩,石绍雍厉声道:“我意已决,不必说了。”说完毅然下关,整顿兵马冲出关门。但他并没有与李从璟合兵一处,而是和李从璟的部队拉开了一里左右的距离,以防敌人从后面偷袭。
王彦章兵败如山倒,急向荆紫关外的山岭退去,李从璟率军紧紧追赶,沿途歼敌无数,但他毫不放松,誓要将王彦章生擒活捉。
追到一处山谷处,突然间两边喊杀声四起,树林里涌出无数梁军,登时将李从璟和石邵雍的军马冲击分割成几块,首尾不能相顾。正在逃亡的王彦章也率军调头,杀了一个回马枪,将李从璟和石邵雍分别围住,双方顿时厮杀在一起。
混战中有一彪军在一名银盔银甲的将军的带领下直向荆紫关扑去,李从璟看得真切,认得此人正是王彦章的儿子王英杰。
此时李从璟才明白他上了王彦章的当,原来王英杰根本没死,而之前那十一次攻关也都是王彦章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麻痹李从璟,让他觉得王彦章技止此耳,对他产生轻视之心。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将李从璟引出荆紫关。
李从璟见王英杰趁机要去攻打荆紫关,心中大惊,倘若荆紫关就此失守,梁军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太原。他心中焦急异常,想要回军阻拦,却被梁军团团围住,根本无法杀出重围。
就在这时,三匹骏马疾驰而至,马上之人全都身着梁军军服,李从璟正要派人拦截,发现中间那人赫然正是晋王李存勖,他正要滚鞍下马拜见,李存勖沉声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先冲出去再说。”
他随即对李从璟道:“你率领军马先向西南突围,我去和石绍雍的人马会合,然后大家一起往西北方向猛冲。”李从璟一呆,道:“西北方向不是王彦章的主力所在么?”李存勖道:“咱们正是要让王彦章产生要与他拼死一战的错觉,等到他集结兵力往西北包夹我们之时,咱们再突然转向东南,便可冲破他大军的围堵。”
李从璟闻言大喜,连忙整顿兵马,向西南方向冲去。李存勖带着李轻尘和戚红雨冲向被围的石绍雍,凭着三人的机智和身手终于来到石绍雍身边。石绍雍见李存勖突然出现,顿时精神大振,跟着李存勖一起向西北方向且战且走。
只是梁军实在太多,没走多远就重新被围困地寸步难行,李从璟那边也重新陷入了苦战当中。石绍雍叹道:“王彦章军纪严明,几万大军如臂使指,果然厉害。咱们的人数处于劣势,就算能够冲出重围,至少要损失七成的人马。”
李存勖面沉似水,一双眸子精光闪烁,似乎毫不气馁,道:“事在人为,只要咱们能再撑半个时辰,等石敬瑭率军杀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石绍雍听李存勖这么说,惊道:“敬瑭会带兵来援?”李存勖道:“敬瑭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凡,他见你们久久不回,必然会出来救援。”
石绍雍喃喃地道:“可是我已经反复叮嘱敬瑭,绝不能出关来救我们,以免被王彦章趁机偷袭攻关。”
李存勖呵呵一笑,道:“敬瑭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极有见识,领军打仗的才能不在你之下呢,我猜他未必会乖乖听你的话。”石绍雍原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到李存勖这么说,又不自禁地为儿子担心起来。
李轻尘骑马跟在李存勖身边,听了他的话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但他看到晋、梁双方此时仍旧陷入苦斗当中,而正如石绍雍所说,梁军无论是在人数还是气势上均处于优势。倘若不能在石敬瑭援军到来之前尽早冲出梁军的包围圈,别说七成人马,李从璟和石绍雍带出来这一万人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远远望见王彦章坐在战马上指挥若定,手上的大铁枪盘旋飞舞,冲到他身边的晋军将士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合。他心中一动,叫道:“晋王,我过去擒住王彦章,你和李将军他们趁乱冲出去。”
他不等李存勖答应,左右手各持一柄长枪,战马所到之处,长枪疾扫力挑,挡者披靡,梁军的将士没人能在他的手下走过一招。
李轻尘斗得兴起,眼看离王彦章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间只听后面一名梁军的将官惨叫一声,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戚红雨骑马仗剑跟在他后面。
只见她施展归去来兮剑法,长剑寒光闪烁,所使的剑法只有一招“灵犀一点”,敌军的兵器往往还没递到她身上,便已经被刺中咽喉而死。李轻尘纵马上前,和戚红雨背肩而立,急道:“你过来干什么?”戚红雨对他微微一笑,道:“你到哪,我就到哪,死也要和你一起。”
李轻尘心中感动,但此时无暇多说,只道:“跟紧我。”手中长枪如怒龙出海,前面和两边的梁军被他挑得左右横飞。戚红雨跟在李轻尘身后,为他抵挡背后逼上来的敌人,每一剑刺出必然有一人中剑倒地。
眼看离王彦章的坐骑还有不到十丈,李轻尘从马上纵身而起,长枪在袭向自己的兵器上一搭,借机两个起落,已经逼近到王彦章的身边。王彦章看清楚来袭之人竟然是李轻尘,不由得吃了一惊,叫道:“李公子,怎么是你?”
李轻尘一声不吭,左手长枪飞舞,将射来的羽箭尽数打落,右手长枪疾刺王彦章胸口,其势猛不可挡。王彦章大喝一声,手中的铁枪横扫而出,正和李轻尘的长枪撞在一起,只听“镗”的一声大响,双枪各向两边弹开。李轻尘觉得右手长枪有异,定睛一看,原来方才两枪相撞的力量太大,竟然将长枪撞得弯了过来,虽然并未折断,但已经无法使用。
王彦章的铁枪乃是精钢所铸,枪身丝毫无损,但王彦章依然觉得双手被震得发麻,他对李轻尘叫道:“李公子,你真的要帮李存勖和我为敌么?”李轻尘道:“王将军,在下只为救人,只要你下令后撤,我不会和你为难。”王彦章冷笑一声,道:“让我下令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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