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柳醉春烟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住处，这钱怎么还你？”李彦霖看着心梦远去的背影急急喊道。
心梦转过头，莞尔一笑：“有缘自会相遇，若是下次还能再见，你再把钱还给我吧。”
“姑娘，我叫李彦霖。”他也不知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希望这次不仅仅是萍水相逢。
心梦低下头轻念：“彦霖。”然后抬起头问道：“美士为彦，甘霖动商，是这两个字吗？”
美士为彦，动商甘霖，《尔雅》中的句子，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解释的这样美，李彦霖呆住的时间，心梦被莲心拉走了。李彦霖回神时，街上又是熙熙攘攘的景象了。前面发生的事情只是给市民们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对于社会底层的民众来说，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上演，只是今天的故事因为有了更多人的加入，发展不同，高潮不同，结局不同，好像除了战乱，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但对于李彦霖来说，他心里的那口古井已经不能波澜无惊了。“心梦，那个后来的女子是这样叫她吧。心梦，心梦。”他在心里念着，嘴角擒起了一缕微笑，若有若无的，却别有一股清新。
“小姐，老爷不是说过让你不要随便跟人说话嘛！”莲心也拿这个小姐没办法，除了把老爷拿出来说事，她不知道该怎样。
心梦没吭声。莲心看她根本就没注意听她的话，嘟起了嘴：“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突然，她顿了一下，想到那个蓝衫男子，她的眼珠子就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虽然急，没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但单看身形就觉着仪表非凡，莲心似是明白了什么，大叫道：“小姐，他不会喜欢你吧！”
“什么呀，谁喜欢我？你这么大声音干嘛？”心梦嗔道。
“你说谁呀，就是那个蓝衫男子呀！”
“莲心，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想得什么，净是这些情呀爱呀的，我看你这丫头定是思春了，到了云州我在找个人把你嫁了，省得你到时候还说是我耽误了你的青春。”心梦的心没来由地慌乱。
“小姐，我哪有胡说，你都十九了，找个人家也很正常。我才十六，才不要找人呢！我说真的，要只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他干嘛问你要住处，真就是还钱那么简单？问不到住处，他还告诉你他的名字，这不是喜欢你这是什么？”莲心头头是道的分析，越说越觉得她自己有理。
“行了，你也说了是萍水相逢，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要回京师，我们要去云州，天大地大，就算有什么也没了。”心梦好像在劝自己不要多想，但心里还是期盼着什么，有着一些她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
“小姐，你也觉得他喜欢你就成了呗，好不容易你到十九了，才遇上个让你心动的人，我们又知道了他的名字，李什么什么言是吧。”莲心唠叨着。
“什么什么什么言，他叫李彦霖。还有什么是我心动了，你别胡说。再这样乱讲我就把你送回去，把尺素换过来。”心梦真得很慌。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什么男子你都看不上，难不成你心里早有人了，偷偷瞒着我们不成？”
莲心无心的话语戳中了心梦的心事，她的脑海里闪过一段段画面。是的，当你想去忘记一个人时，就已经无法忘记他了。忘记，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提醒。感情里的忘记，到头来都是想念。三年了，古井无波，如果不是遇上李彦霖，她不会有慌乱的感觉。她这是怎么了，是在背叛从十三岁起就扎根心底的感情吗？不，没有背叛，六年的感情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待人的方式，是自己想多了。如果是这样，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又何妨？李彦霖，桃花眼的男子，是薄情的吗？太可笑了，自己根本无法忘怀，想着李彦霖，他的样子又会涌上心头，他的好让她无措，难道真得到老还要念着他然后无奈的死去吗？
“喂，小姐，不会真叫我说中了吧。”莲心看着心梦一脸古怪。
“说了不胡说，又开始了，我看你不是十六，是六十才对。”心梦瞪了莲心一眼。
“反正喜不喜欢李公子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觉得有缘千里来相会，说不定你们就会再见。”莲心说完，飞快地跑了。
说得也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心梦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道旁的杨柳在微风的吹拂下轻飏着，垂下的柳条在水面上画起圈圈涟漪。
京师。
丞相府后院。
古色的木房，散发出漆深的气息，素色衣衫的姑娘慢慢地嚼着碧绿的油菜，心里一片平和。
前院书房。
丞相大怒：“要你们这些人是吃屎的嘛！让你们去抓颜尚书的千金你们倒好给我抓了一个丫鬟，你们也不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颜尚书的千金是那么好抓的吗？守备放松，你们就该撤。这倒好，暴露了力量，还掉到颜如晖那个老匹夫的陷阱里！”他气得一挥袖子，扫到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丞相大人，那，那个姑娘该怎么办，杀了吗？”身体微微发福的管家哆嗦着，肥硕的耳朵感觉要晃掉了。
“等着，等霖儿回来再说。”发过脾气，丞相的神志清醒了许多，论谋略，他确实不如自己的义子。
后院的姑娘吃好了，靠着窗边翻着书，如果不是见过颜心梦的样子，谁都会相信眼前娴雅的女子就是享负盛名的京城第一才女，颜尚书的女儿颜心梦。
她的确是细作，颜尚书果然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怪不得主子那么多细作只有她一个人混入了尚书府，还没得到完全的信任。人人都说颜尚书克恭勤俭，清正廉明，府里的丫鬟只有三个，香露去年还被嫁了出去。这不，加上郑管家，吴妈，秦武，刘三，府里现在就六个下人。秋天了，小姐还要亲自帮着下人扫落叶。慈父良女，一派温馨。殊不知颜尚书是防着细作呢！这府里的除了她和莲心，剩下的少说也都是跟了那老狐狸十几年的。好在她没有什么任务，只是照看人，要不早被嫁出去了吧！
现如今，以不变应万变吧，那老狐狸也没什么证据，更不知道她的主人是谁。
门“吱”地一声开了，尺素吓了一跳，眼睛仍旧盯着书，右手翻了一页书掩饰自己因惊吓而产生的颤抖。
“莲心？尺素？不知姑娘是其中的哪一个？”清俊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尺素放下书，起身道：“奴婢尺素见过相国公子。”
“尺素，好一个不卑不亢的尺素。‘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数。’好名字，配得上姑娘。莲心，西洲曲中有‘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不知道莲心姑娘是否也是一个妙人呢？还有香露，这个我是想了半天出处，也未想透，还请尺素姑娘赐教。”
白衣的男子骨子里透露出一种儒雅美好的气质，脸上的肤色白皙透明，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当真是仙人之姿。尺素淡淡地开口：“回禀三公子，‘丁香露泣残枝，算未比，愁肠寸结。自是休文，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白衣男子道：“妙，果然是妙。颜姑娘当真是才气盈身，只取香露二字，免了丁香之俗，减了露泣之伤，造了香露的异世独华。尺素姑娘你也不简单，这么快就知道我是相府的三公子。”
尺素翻过桌上闲置的茶杯道：“听闻相府中大公子喜好马，二公子长年在外，四公子只有十三岁，所以尺素觉得除了文采出众的三公子不会有人能有如此雅兴。”话毕，茶已沏好“公子，请喝茶。”
李文鼎接过茶，抿了一口，暗思，好厉害的姑娘，直接就猜到是相府的公子，有意思。他是懒得管他爹要干什么，但也不至于为了什么而忤逆爹爹，这么水灵的姑娘要是死了，又于心不忍。放下茶杯，他不客气地坐下了。
“公子，是为尺素送行的吗？”说到死，尺素笑了，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美。
李文鼎避开尺素灼人的目光，也笑了。他没有回答，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的姑娘宣布她死期将至，自古红颜多薄命。李文鼎当真感到一股浓浓的悲戚环绕心间，只是见了一面，为什么好像在送别挚友呢？他向来是不爱笑的，越是开心他越是面无表情，而越是生离死别越是伤感无奈的时候他越会笑。记得娘临死的时候交代他，要为了离别而欢笑，哪怕心中再苦。相反，不要轻易地笑，没有开心也就不会有痛苦了。看了看尺素，李文鼎笑得更厉害了，就像娘死的时候，他抱着娘笑着笑着，笑得脸都僵了，然后就不怎么笑了。爹的奖励，太学院师傅的表扬，皇上的恩赐，没什么能让他笑，送二哥走的那回又是一个离别，他笑了，没有凄凉，只有唯美。二哥笑他：“还是别笑得好，这笑要是让姑娘家看到了，咱们丞相府还不被攀亲的踏烂。”他止住笑，送走了二哥。
尺素看着这个笑嫣如花的男人，第一次有挪不开眼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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