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虚混太清

      九嶷山的奇峰，以巨灵峰为最。高高的插入云霄，双岩相并，好像是两只巨灵手掌合在一起，而腰部却又豁然开朗，犹如古画中的仙山楼阁，可望而不可即。九嶷山是龙渊王朝最为神秘的道山，传说山中的洗心泉能涤尽一切尘埃，“天可谐升，无中道而废；泉能心洗，既出山亦清。”据说有一种能叫人忘记前尘往事的药‘洗尘缘’，它的药引就是洗心泉。

　　九嶷山引人入胜的地方之一，就是那一份不经意的飘渺。山上的雾确实很浓很重，但浓而不滞，重而不沉，它轻轻盈盈，舒舒卷卷，且出入无常，变幻莫测。有时，它笼住了山麓，山腰，只有层峦叠嶂的顶峰，显露出险峻的轮廓，有时，它遮住了顶峰，仅剩山麓依稀可现，宛如曾被倚天宝剑裁去了一截。它的神秘让人心生敬畏，它的庄严让人不敢亵渎，它的幽静凝聚着仙风道骨的气派，它的秀丽演绎着普度众生的情怀。

　　凌天峰峰顶，一位藏白袍的老者捋着长长的花白的胡子遥望着对面的巨灵峰。他旁边的姑娘粉红色的衣裳像是极盛的桃花，但开在凌天峰便感觉有一种仙气萦绕，好像桃花源中的落英缤纷，藏着清静与自在。果然是“别有天地非人间。”

　　女子望着缭绕的雾，随意捡了一节树枝，轻舞起来，边舞边念道：“五鹤西北来，飞飞凌太清。仙人绿云上，自道安期名。两两白玉童，双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见，回风送天声。我欲一问之，飘然若流星。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诗毕，舞毕。

　　老者看着爱徒，颔首笑着，喜爱之情难以言表。“丹青，师父给你讲一个故事。”他看出爱徒的困扰，却不想多问，男女感情的事多说无益。

　　“好啊，师父，很久都没有听你讲故事了。不过，别再讲什么道家的故事了。”丹青的双颊带着红晕，刚才的一套灵虚剑法使完活络了经脉。

　　“从前，有个小道士在青城山潜心修道。他十五岁那年他的师父问他什么是道，他答道，大道无声，冲气以和。他的师父笑了，说，孩子，道可道，非常道，你尘缘未了，下山去吧。小道士下了山，锄强扶弱，有一位太守的女儿被他所救，深深地爱上了他。太守的女儿推掉了一切婚事，却始终不敢表露对他的爱慕之心。太守很爱女儿，不忍心逼迫她，又知道女儿素来听小道士的话，就希望小道士能够劝劝女儿，小道士去了，太守的女儿告诉小道士她有心上人了，可她始终不敢说出那个人是小道士。小道士得知太守的女儿有心上人了，心里很酸，便不辞而别。求道的路途中，他又机缘巧合地救了一位美丽的公主，后来，公主也爱上了小道士，不同的是公主勇敢地向小道士表白了，小道士告诉公主，他要去寻找道。三年时间，若是未找到，他一定会来迎娶公主。三年了，他回来实现自己的诺言。公主却告诉他，她要去番邦和亲了，她说，你是好人，我知道你心里有人，去找她吧。小道士说，他心里的姑娘也有心上人。公主说，男未娶，女未嫁，为何不争取呢？他问，那你为什么放弃我。公主答道，我爱你，但我更爱天下百姓的幸福安康，我放手，是为你幸福，你放手，却可能放弃了一段良缘。你不会习惯当驸马的，你是那样云淡风轻的人，我要你幸福，那样，我就会幸福。我生来就在帝王家，享受了那么多，是我该付出的时候，有得到就该有付出。小道士明白了，他去找太守的女儿，但话到嘴边，他想起了公主，那一刻他突然顿悟，公主的话就是大道。他告诉了太守的女儿曾经他爱她，太守的女儿热泪盈眶，她听出了是曾经，她问道，那现在呢？小道士说，道。他不回青城山了，一直游历四方，结实了很多英雄豪杰，一直到九嶷山，他一眼便喜欢上这座山，在这里的入云观他认识了一个疯道人，疯道人问他，为什么追求道，他答，只为喜欢。疯道人哈哈大笑，把自己的一切传了下去。”老者看着远方的云彩说完了整个故事。

　　“师父，那太守的女儿最后怎么样了？”丹青问道。

　　“去峨眉追求道了，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也要尽力追求灵魂的契合，这是她告诉我的。”老者很遗憾。

　　“可惜呀可惜。”丹青叹道。

　　“可惜什么？”

　　“可惜，永远没有灵魂的契合了，师父讲故事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月息国的方向，师父的灵魂在追寻和公主的契合吧，公主自以为给了师父幸福，却不知，像师父这样的人如果愿意实现三年前的诺言，那一定是深爱那个女子。”丹青看着师父徐徐的说完。

　　“连师父都不太清楚的情愫，你却分析得如此清晰，怎么不见你自己拨开云雾呢？”老者很是心疼他的好徒弟。

　　“当局者迷。”

　　“丹青，师父问你，什么是道？你为什么学道？”老者问道。

　　山风吹起了丹青的头发，丹青直接散开了头发，任发丝随风飘舞，她很郑重地说：“这就是道吧，道无处不在，在人心当中，道和佛家一样，都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的力量。道德经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顺应自然，返璞归真，这是道家应该追求的吧。长生不老，飞天成仙，我是不信，这也是无结果的道。至于为何学道，因为想要追求一种纯粹的武学境界，而我又不喜欢那么多繁琐的佛经，道家很简单，很适合我嘛！”

　　老者欣然，“丹青，师父最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的淡泊，你对事对人都很有主见，所以师父讲这个故事就是想让你知道感情是不能淡泊的，喜欢就该去争取。你是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的眼界宽，胸襟比男儿还磊落，为人又豁达，可是女儿家终归是女儿家，好的归宿不要放手啊，不要让缘分这东西变成抓不住的流水。”

　　“我知道，自从下山回来，我就很怪，不过，师父你放心，徒儿要是确定了，就一定会努力争取的。”丹青拍了拍老者的胳膊，示意师父放心。

　　“那就好，师父想过了，准备把独门的混仪心法传给你，我们走吧。”

　　“师父，那师兄呢？”

　　“你师兄的性格不合适，练了反而容易走火入魔。只有真正豁达的人才能是混仪心法的传人，师父累了，也不想找另外合适的徒弟了，你，沈丹青，就是第十三代混仪心法的传人。”

　　“师父，我可要跟你说清楚，内功心法的传人我可以当，你要是把九嶷山，入云观撂给我，我可不干。”

　　“行行行，我也不舍得啊。”老者的眼睛里有狡黠的光辉闪过，不给你，我把它撂给杨小子，我看你不管。傻丫头，你和师父一样没看清楚自己的真爱呀，千万别和师父一样最后为了天下苍生要一生孤独啊。

　　善渊阁。

　　楚俊宁簌簌地翻着书，这本《道德经》是看了百八十遍了，却是越看越有味，居善心，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字字珠玑，字字珠玑。

　　丹青端着茶点进来，轻轻放下，慢慢踱了出去。

　　“师妹，一起吃吧。”楚俊宁开口。

　　“师兄，你今天看书可不认真。”丹青打趣道。

　　“刚看完《抱朴子内篇》，看看时辰知你要来了，就在等你，等着师妹亲手做的梅花酥。”

　　“说到梅花酥，你可真得好好尝尝，我让我爹从北蒙和龙渊边界的山上采来的，又用了干爹给的千年玄冰镇着，鲜极了，做出来的梅花酥特棒，师父抢着吃，还偷着吃，我悄悄藏了给你留下的，快点儿吃光，被师父知道，就没了。”

　　“还是师妹对我好。”说着楚俊宁就拿起梅花酥吃了起来，确实很鲜，三两下就吃光了。“哎，师妹，你拿你爹的汗血宝马运梅花，你爹愿意？”

　　“谁敢用我爹的宝贝战马，我爹对它比对我亲多了，我是用我的‘乌云盖雪’运来的。”

　　“我就说沈将军可不会如此骄纵你，你那个‘乌云盖雪’哪来的？”

　　“我去北蒙国的圣山弄来的天马，比我爹的汗血宝马还厉害！”

　　“你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你爹知道吗？”

　　“我敢让沈大将军知道我去北蒙国吗？”

　　“你呀你，把人家的天马弄过来，人家要是知道了，别弄出个两国邦交问题！”

　　“我有那么不懂事吗？我降服了发狂的‘乌云盖雪’的爸爸，人家尊我圣女，‘乌云盖雪’也只让我骑呢！”

　　楚俊宁吓坏了，他知道师妹说得轻松，一句降服一笔带过，这中间定是九死一生，发狂的天马那得多可怕，没来由地生气道：“我看你就是不懂事，多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怎么会，我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燕云十八翻就是专为了降马练就的，军队里的战马哪一个难得倒我。再说，我要是死了，换回乌云盖雪还有她妈妈两条命，一命换两命，值了。”

　　“胡闹，人命和马命能一样嘛，你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怎么不一样，万物平等，而且万物终归于无，顺其自然就好，我就是喜欢顺着自己的心性做事。”

　　“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答应你的事还没让你亲眼看到呢。”楚俊宁的情绪很激动，不像是往常平和的他。

　　“师兄，你别生气，我保证好好保护我这条命。”沈丹青见到师兄着急的模样，连忙保证。

　　楚俊宁突然想开个玩笑，也算惩处一下他这个师妹，他紧紧握住丹青的手道：“青儿，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没有你我度日如年，你以为我远离其她女子是为了什么，你难道真不知道吗？”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丹青措手不及，她呆住了，除了窘迫还是窘迫“师兄，我，我，我……你让我好好想想。”

　　楚俊宁看着丹青的模样儿，觉得可爱极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丹青立刻反应过来，“师兄，你，你过分。”刚准备回击楚俊宁，就听到他师父喊道：“丹青，你爹的信，猎鹰传来的，定是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