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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玲要过三年,第三天是玲要下葬的日子。第二天,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胸前佩戴着一朵白花,早早的来到老奶的家。来吊唁玲的人很少,只有我以前见过的人。我看见了老黑,他在我的旁边坐下,悄悄地告诉我了玲跳湖那天的情形。
老黑来给老美玉结以前干活的帐,在门前就坐下了。因为老美玉不在家,屋里只有玲与锥子,老黑只好等待,便眯着眼似睡非睡。阳光温暖,秋风微微地吹着。突然屋里一声“咣当”的响声,把老黑给吓了一跳,接着就看见玲裸露着肩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直奔向那个湖。老黑并不在意,还骂了一声操他娘的,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抬头就看见锥子从屋里出来了,而且他上身光着,背驼的像个歪柳把子。
老黑问道:“你这个锥子,干嘛呢?”
“玲呢?”
“我看去湖那边了。我说你个锥子,是不是又干啥坏事了?你看你那獐头鼠目的样儿。”
“你赶紧去湖边看看......”
老黑骂骂咧咧的去了,到了湖边却没见玲的身影,只见湖面的水纹一道道散开。大概过了十分钟,湖面上便漂上来一具尸体,头上还裹着一条红色的面纱。老黑立刻吓得脸色发青,赶紧去叫了人,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尸体打捞上来。
老美玉带着大黑回来的时候,玲的尸体已经凉透了。回来的路上老美玉千叮嘱万叮嘱大黑要开口叫玲一声妈妈,不然就不给大黑饭吃。大黑的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妈妈为什么抛弃了我?不过大黑很少违抗老美玉的命令,这次就下了决心,回到家后就找个机会叫玲一声妈妈。可惜,他这辈子再也实现不了了。
家里围了很多人。老美玉抱着玲的身体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留下一滴泪,就那样抱着,紧紧的。大黑看着她们,自己至亲的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就在人们接二连三的散去时,老美玉突然冲进厨房,手里攥着菜刀向锥子砍去。锥子见状,两个又粗又短的小腿迅速摆动,找到空间就钻。老黑赶紧去劝阻,却唯恐被误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形势。老美玉疯狂的追着,直到筋疲力尽,瘫在地上,然后对天发笑,笑声阴森恐怖。老美玉疯了,却不彻底,时而正常时而疯癫。而锥子在玲下葬之前再也没出现过。
我听完老黑的讲述,看了看老奶,她正坐在那把老椅上望着那片湖,头发散乱着。我想起来我和大黑一起去买棺材的路上所碰到的一个人。那个人我是见过的,就是那天在废弃楼裸体躺在地上的男人。此时的他穿的很奢侈,上边是西装褂,里面套着个衬衫,下面是一条运动裤,脚上蹬着一双乌黑漆亮的皮鞋。他叫住了大黑,两个人来到一个角落,把我留在了街边。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大黑才回来。我见那个男人开了一辆车,从我们的旁边驶过。我问大黑他是谁,大黑支支吾吾,我也没追问,毕竟他有他的隐私。
第三天。刚过了六点,我卧室的窗外便人声鼎沸,如同菜市场一般。我知道,那个中学的学生开学了,操场上不会再有安静。今天是玲下葬的日子,我便起身穿上昨天的衣服,梳洗整齐,看时间还早,就站在阳台上望着那个操场。操场上聚满了人,只感到乌压压的头在我的眼前晃悠。刚开学没几天,今天上午应该要进行开学典礼。我见红旗飘扬,学校的广播里传来优美的歌声。不一会国歌就想起来了,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国歌响起的时候我就唱一遍歌词。今天我一点想唱的心情都没有。我的同事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问我是否又要出去,我说是的,他说你又要请假,知道领导现在对你什么看法吗?我没有搭理他,便出了门,背后传来他嘟囔的一句话:真是活得蛋疼。
我到了老奶家,见帮忙的人已经到齐,大家坐在一起吃个早饭。这时我又见到那个在棺材市场与大黑交谈的男人,他头上戴着白帽,身上系着麻绳,脚上蹬着一双白布鞋。他的眼睛红肿,头发白了许多,像是一夜白了。我似乎知道了他是谁,但并不确定。老奶在玲的棺材前跪着,自言自语着。我听见她说道:
“没想到,今天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玲就埋在了湖边,离老奶的家只有半里地之远。那湖水平静的很,秋风也吹不起涟漪了。我在她的坟前一直望着湖那边的高楼大厦,那阳光反射的我眼疼,我就不再看。老奶没有再哭,空中只有那个男人小声啜泣的声音在游荡。而大黑似乎也在望着对面的高楼大厦,我见他的嘴角上扬,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他背上的油馍幡子在随秋风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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