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一）

清亮的唢呐声骤然响起，此时几只散兵似的麻雀刚好掠过上空，巧合的像是拉开了一道天然帷幕。

1

窄窄的门洞外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而深深的巷子也难掩锣鼓喧天声。

果真没一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朝声音处走去。有些说说笑笑闲庭信步，有些一溜小跑拼命往前赶。

“你这是刚撂下碗筷？”

“你怎么知道？”

“吃过的饭全写嘴上啦！”

嘴角粘着白米粒的男人在众人哄笑声中擦了擦嘴。

人群越来越喧杂，可谈话间大家视线却始终望着吹奏队伍后的大门。脸上挂着同样的神情——好奇。

2

吹奏声停歇了两次，在第三次唢呐响起时。

一对穿着大红囍服的新人走了出来。人群也稍微安静一些。

 “为什么新郎不背着新娘出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问。

“别乱说话！”

十几岁的男孩低头皱眉训斥到。

小孩听到哥哥发话，立刻用胖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

男孩名叫春生，他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对新人身后的院子里度过，弟弟问的问题当然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3

春生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就在前两年父母又生了一个弟弟。

在他的记忆中父母一直很忙，白天都是由两个哥哥带着。

但哥哥们对于交付的重任却不太愿接受。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丢在大街上。

他试图融入哥哥们的世界，想要和他们一起玩，却每次都会被“你不懂”拒之门外。

一天，他像往常一样跟随哥哥出门，可自己走得慢，就在使劲追哥哥时摔了一跤，手掌破皮开始出血。

春生一看出血硬是把眼泪吓了出来，眼泪滴在破皮处，刺得生疼。

就在想要叫住哥哥时，发现他们已经跑远。

春生站在原地哇哇大哭一会后，感觉有些累，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路过一户人家门口时，他望见了院子里有一颗挂满红彤果子的树。

春生一边环视着院子，一边朝那棵树走近。

就在他快要走到树下时，听到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盯着屋门口看，一个男人拿着竹竿走了出来。

春生见状立刻嚷到：“你别打我，我进来只是想问问这树上结的大红果子是什么”。

男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那是石榴，没想到这么快就熟了 “

“奥，石榴树”，春生吞了下口水后视线回到那棵树上。

安静了一会儿，男人说道：“既然已经熟了，你摘了吃就行”

男人边说边倚门坐下来。

春生确实想吃，但不想带回去分给哥哥，于是他决定摘了就在这里吃。

摘下石榴的春生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可刚咬下第一口，苦涩的味道就在嘴里蔓延开来，虽然立即吐了出来，苦味却已经随着口水到了喉头。

“呸呸！好苦啊！”

“哈哈，你可不能直接放嘴里，皮不能吃，你拿过来我给你扒开”。

春生看了看印着自己牙印的石榴，跑着递过去。

男人接过后，咔嚓一声把石榴掰开。

石榴被扒开的瞬间，春生眼睛也跟着忽的亮了。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捏起一小颗，发现里面就像装满了水一样晶莹剔透。

他捏着这颗小水滴看了又看。惊喜的说道：“小水滴里染了红色！我见过哥哥有一次故意把墨水滴到水里，墨水散开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这个墨水却是红色。”

男人没有作声，微微笑了一下。

说完后，春生把其中一半塞到男人手里，让他也吃。

男人手里拿着小半颗石榴，打趣说：“你这俨然是在自己家里吃东西，我反倒成了外人”

春生噗嗤一笑，刚塞满嘴的石榴掉出一大半。

4

吃完石榴的春生蹦跶着往回走。一进门看到两个哥哥正跪在里屋大厅。

还没赶着问哥哥怎么回事时，春生娘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哭腔里略带责备的问他到底去哪了，这么晚不回家。

他支支吾吾还在想怎么回答时，他爹说：“行了，别问了，回来就成。”

春生娘点着头，突然想到什么是的，转身去厨房端出晚饭让他赶紧吃饭。

哥哥们也被叫了起来，让他们回屋睡觉。

吃完晚饭，春生娘哄着他睡觉。

春生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被抱着睡觉。

今晚，他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却没有沉浸在被哄睡的幸福中，反而脑海里始终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那颗挂满红果子的树，那个大大的院子，那个说不出来哪里怪怪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