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平电话打过去时,建国正在上课。张校长告诉他二十分钟后再打。王志平也不是闲人,忙了一阵,半个钟头过去了。电话再打过去时,接电话的说建国又上课了。
想到刘智谋几个还在等他和建国联系的消息,王志平趁着午休又打了一次。那头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接电话的听说找建国,撂下电话高一声低一声喊了半天“杨老师”后,告诉王志平建国领学生去乡卫生院看病了,让他一会儿再打。
王志平觉得从卫生院到学校怎么也得半钟头。让接电话的告诉建国半个钟头后等他电话。王志平在办公桌前眯了半个钟头又打过去时,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占线声。王志平以为有人打着电话,想等等也行,谁知等等拨,拨拨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电话一直不通。
原固乡地理位置虽偏,可从县城到原固乡也不过几十公里,县城到原固乡,原固乡到县城,每天都有人往返走动,王志平不信在二臭出事儿这十多天里,建国得不到一点儿消息。他觉得建国这样躲着藏着不闻不问就是怕影响了他的前途,违了他老爹的意。一审开庭的事儿估计建国已经知道,躲着不接电话可能就是怕熟人提醒让他出庭听审。他没想到高中时勤奋刻苦的建国竟是六亲不认的人。没想到二臭多次往返原固乡接送的亲哥哥在关键时刻竟连个旁人都不如。王志平越想越气,不由再次拿起电话拨打过去。这次电话通了,那边刚刚接起,他就劈头盖脸抛了一句:
“告诉杨建国,别他妈躲着藏着,明天上午要是不去,我跟他断绝关系。”便啪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杨老爹也从申向前那儿得到了一审开庭的消息。虽说从形式上跟罪犯断了关系,可二十多年父子情份哪儿是分户口那么简单的。一审开庭的前一天,杨正堂从学校到家里,从家里到学校,焦焦地坐立不安。他也想出庭去看看二臭到底犯了啥错,听听法官要给什么样的判决,可自己曾经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那种大义凛然的决绝,又让他自觉没脸去。这时他很想刘智谋几个来人央他去,那样他有了台阶可能就跟他们去了。可去了又该怎么面对二臭呢?该跟他说什么,他要是知道自己和他断了父子关系,又该怎样看他呢?想到这儿,他又怕他们央他去。
杨正堂心思重重地沿着街边的树荫走着。他不是怕露天射下来的太阳,只怕街坊邻居投的异样的眼光——二臭的事儿本来知道的人不多,可他折腾着断绝关系分户口,让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别人当面夸他明事理懂大义,背后却骂他无情无义——这是三奶奶从别人那儿听了告诉他的。
走到村委大门时,杨正堂突然想打电话跟建国说说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让建国知道二臭的事儿,该不该跟建国说他已经和二臭断了父子关系。杨正堂心不在焉地拿起电话,拨了半天也没拨对电话号码,最后还是坐在一边的年轻人帮着才打过去。
从年轻人手里接过打通的电话,杨老爹又不知道该跟建国说什么,仿佛有许多事儿要说,又不知道该从那件事开始。他想说二臭一审开庭的事儿,想让建国替他去听听,可又怕影响建国的工作,更怕别人知道建国有个经济犯弟弟,怕老实的建国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只支支吾吾,前言不照后语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直到建国提醒他自己还有课要上时,才告诉他礼拜天到县城相亲的事儿。
杨建军涉嫌侵吞国有资产案子的一审第二天上午八点开庭的。刘智谋曹大兴李喜贵和巧燕一行人早早就到法院。小青一直帮着跑关系找律师,想早些知道判决结果,也让同事陪着来了。
王志平很想知道自己的电话能不能对建国有所触动,也早早在法院门口等着。他看着听审的一拨一拨走进去。有二臭在化工厂的同事,有他在电厂开店认识的朋友,也有建筑公司过来帮过忙盖家属楼的工人……
二臭案子的一审在王志平的等待中开始,也在他的等待中结束。由于刘智谋和冯小青他们在开庭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一审非常顺利,判决结果也令他们满意——鉴于杨建军认罪态度较好,又早早上缴自己违法所得的赃款,判有期徒刑两年。
建国上课前听自己的老爹没主题没目的唠叨了半天。下课刚走出教室接电话的小王老师就咋咋呼呼地跑来对他说:
“杨老师,你明天上午可一定要去啊!那个给打电话的人急了,骂骂咧咧地说你要是不去,就要和你断绝关系。”
“哪个打电话的?让我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让你去哪儿,不过横竖你得去,不然他会更生气的。”
“建国啊!最近是不是有啥事?上午连着接了两个电话都是你的,还是同一个人打过来的。问他啥事也没说。不过听声音有点儿着急生气。中午就该给你说的,学生们说你没下课就去卫生院了。”就在小王老师跟建国说他接电话的事儿时,张校长也把上午接电话的情况跟他说了。
“对了,你那个学生咋样了?”
“没事,就是感冒发烧,打针吃药后好多了。”
“那就好!你要有事儿就去办,时间不合适了跟其他老师调调课。”张校长说完拍拍建国的肩膀走了。
建国实在想不出这个三番五次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也想不出他让自己明天上午去哪儿,更不知道他让自己去干啥。自习课后,他往电厂的服务点给二臭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让人打过电话。
二臭出事儿后,刘智谋和曹大兴就让店里的人一致了口径——无论找他们三个谁,都说不干了,店转出去了。接到电话的服务员听说是建军的哥哥,虽没按统一了口径的话说,也没直接说二臭进去了,但遮遮掩掩的语气让建国很快想起他爹下午打过来的电话。难道是二臭出事了?可刘智谋和曹大兴呢?难道电话是他们打的?建国刚要开口问他们,电话那头就传来训斥的声音:“啰嗦个啥,‘转 ——出 ——了’不会说?挂了!”建国卖力冲着电话“喂!喂!喂!”半天,那头传来的却是“嘟嘟嘟”的挂断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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