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过青春萌动,每个人都曾经暗恋过某个人。
对方的每一个举动,都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吸引,像漩涡一样让你深深陷入。你的每一次的窥视,都满怀着希望;你的每个夜晚,因思念而辗转反侧,这就是暗恋。
暗恋,是与他无关的甜蜜,是他不曾知情的苦涩。
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就讲了一个暗恋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人公(书中没有提到名字,我们暂且叫她“陌陌”),活在一封信里,而这封信是陌陌写给自己用一辈子时光暗恋过的人——著名小说家R先生。
一、 神奇的信和神秘的女人
R先生41周岁生日当天,亦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百无聊赖的他收到了一封陌生的来信,一封长达20多页的信。
信的开篇写道:“你,和我素昧平生的你!”,它成功引起了R先生的好奇心,当然也引起读者的好奇心。
写信的这个人是谁?他又要做什么?
信里的内容很奇特,一个陌生又神秘的女人说自己的儿子死了,不仅为R先生描述了孩子的死亡过程和自己心痛的历程,还声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了,而你对我却一无所知……我始终爱着的你。”
R先生此时的心情,应该是蒙圈大于震撼。他在大脑里仔细搜索过这个女子,而正如这个女子所说,他对她一无所知。
陌陌女士显然是了解R先生的。尽管如此,陌陌还是在信中写道:“我要向你吐露我整个的一生,我的一生确实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才开始的。”
二、 她深爱他如生命,他一直把她当做陌生人
陌陌在信中为R先生展现了自己与他的数次相遇,其中包括三次正式相遇和两次肌肤相亲,但是在R先生脑海里,这些都毫无印象,陌陌永远都是一个陌生人。
两人第一次正式相遇是在陌陌13岁时,新搬来的R先生跟陌陌做邻居。陌陌被R先生的外貌和风度打动,在青春期爱上了彼时25岁风华正茂的大叔。
少女的暗恋沉迷而炽烈,陌陌认定这个男人值得自己一辈子去爱。她仰慕他,窥视他,暗恋他。R先生像是这个少女苍白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作者对陌陌细致的心理描写一直推动整个故事前进的脚步,读者的神经也被陌陌痴迷的爱所牵动。
可是陌陌与R先生的相遇并没有持续太久,陌陌的寡母改嫁到另外一个城市,也带她到了另外一个没有R先生的城市。
两人第二次正式相遇,是在陌陌18岁时,她抛弃了继父为她提供的富足生活,选择在维也纳做个服务员,只为接近R先生。
她一下火车就飞奔上电车,作者笔下非常形象细腻地描述出陌陌迫切的心情。
“我觉得电车开得多慢呀,每停一站都让我感到恼火——一直奔到那座楼房前面。你的窗户亮着灯,我的整个心灵发出了动听的声音。”
此时的陌陌焦虑、急躁,一眼没见到朝思暮想的R先生,她觉得每一秒都是在耽搁。但只要见到他,哪怕见到跟他相关的任何事,哪怕是他家的灯光,都会让陌陌觉得心满意足。
这种爱,是一种沉沦,是一种重度的迷失,更像是一种饮鸩止渴。
陌陌这次终于达成了心愿,成功吸引到R先生的目光,顺利地成为他短期的情人。这也是陌陌第一次跟R先生肌肤相亲,她完成了爱与欲的第一次交融。
三天后,R先生因旅行暂时离开了维也纳,而陌陌在等待中,发现自己怀上了R先生的孩子,等待无望中,她也失落地离开了维也纳,并且为了更好的养育儿子,做了高级妓女,依傍着不同的男人生活。
第三次正式相遇前有个小插曲,陌陌在歌剧院的包房里,而R先生就在隔壁。
“一种强烈的欲望不断向我袭来,我想俯下身去卑躬屈膝地吻一吻这只陌生的、如此可爱的手……我耳边音乐声浪起伏越厉害,我的欲望也越狂热”。那一刻,陌陌在激烈地挣扎中煎熬着,一边是深爱的R先生,一边是包养她的朋友,她在苦苦挣扎后,没有与R先生正式碰面,而是选择离开。
第三次正式相遇,是在R先生40周岁的第二天。陌陌每年都会在R先生生日当天匿名送去一束白玫瑰,只因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R先生曾送给她白玫瑰。
陌陌终于见到了R先生,她性感美丽,再次成功吸引到对方的注意,R先生邀请陌陌去他家,陌陌痛快地答应,并且抛弃了包养她的金主。
R先生每次出现对陌陌都具有一种魔力,只要他一声召唤,陌陌就会毫无底线地跟着他走。当然,他们顺理成章地第二次发生关系。
R先生在事后偷偷地把几张大钞票塞进了陌陌的暖手筒,这一举动深深地打击了陌陌。他想不起来她,本来已经让她心痛,而她爱他甚过于爱自己的生命,而他却只把她看作是一个妓女。陌陌在信中说道:“被你忘了,这还不够,我还得受凌辱!”
女人一腔深情的暗恋变成了自我折磨的苦恋,而男人风流倜傥地健忘,又为这段苦恋增加了更多的悲情色彩。
当一个女人把一生的幸福和希望,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为此付出了全部人生,除了换得男人偶尔的肉体兴趣之外,一无所得。既没有爱情,甚至都不曾换得对方的一点记忆,这无疑是个悲剧。
三、 陌陌的人生悲剧,是如何造成的?
原生家庭影响着一个人的一生,他所做的每个决定,所走的每一条路,都可以从原生家庭中找到答案。
1. 为什么陌陌会如此痴迷R先生?
陌陌的家庭是父亲早逝,由寡母独自支撑家庭,负责养育陌陌。导致她从小缺少父爱,在她心底非常渴望有一个成熟男性陪伴她成长。
这时风度翩翩的R先生出现了,他有着少年般的活力,有着丰富的学识,有着强烈的事业心。他的出现,一下击中了少女的心,不仅填补了陌陌缺少父爱的内心,也正好打动了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的萌动感情。
另外,陌陌的家庭环境不好,有些穷困潦倒,她在心底渴望着富裕安稳的生活。
在见到R先生前,陌陌看到的是高档考究的家具,和丰富的藏书,还有专门的仆人。很显然,R先生与陌陌在生活上明显是两个阶级,一个是非常富足的中产阶级,一个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阶级,R先生的整体形象,满足了陌陌对中产阶级的憧憬。
2. 为什么陌陌会变成妓女?
虽然陌陌家境不好,但是她妈妈改嫁后,继父还是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并且愿意资助她,为什么她还要靠出卖肉体生活?
少女陌陌对R先生的暗恋,让她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她选择跟R先生发生肉体关系,并偷偷地生下两人的孩子。未婚先孕生子在当时的社会,是会被大众歧视排挤的,她的行为也不会被自己的家庭接受。
还有一个隐形的原因,少女时代的陌陌暗恋R先生,因母亲改嫁要到其他城市生活,临搬家的最后一天,她想跟R先生道别。她等了他一夜,等来的却是他跟一个女人回家,而那个女人是“我听到一阵挑逗性的轻笑、绸衣服拖在地上发出的窸窣声和你低声细语的说话声”。
在少女陌陌的心底,她深爱的R先生喜欢这样轻浮的女人,而她在潜意识里会选择变成这样的女人来迎合R先生的口味。这也是陌陌最后选择走上高级妓女之路的原因。
3. 为什么陌陌一直维持暗恋,却没有表白?
恋爱,是需要双方交互情感的,并在这种关系中获得甜蜜感、安全感、幸福感等。
而暗恋,是单方面行为,虽然也有甜蜜,但是付出的感情总是期望回报的,如果暗恋方一直处于期待和焦虑的状态,对方的回应渺然无期,总有一天爱意变得不在唯美,而是灰暗、晦涩,甚至透出对生命的绝望。
陌陌为了这场没有回应的暗恋,付出了几乎自己全部的人生,包括青春、爱情、尊严、安全感、依赖、完整的家庭等等。
可是既然爱了,付出了,为什么不主动表白,而要到死才说出真相呢?
这跟陌陌的性格有关,她本身胆怯、偏执。
爱他,但是担心对方的态度,如果被拒绝可能连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了,所以她宁可苦苦地追随,不愿意成为对方的负担,更不愿意让表白导致自己梦想的幻灭。
陌陌的暗恋,对于R先生来说,是一场人生的奇遇,而这场奇遇是在女主死后,才通知到R先生,像是陌陌对他宣誓:“我爱你,与你无关。”
四、人物塑造和心理描写堪称一绝
茨威格作品的标志性特点就是,以人物的性格塑造及心理描写见长,所以他擅长写小说和人物传记,并以细腻的、真实的心理描写推进故事的发展。
每个作者都有一个成长过程,茨威格也不例外,他一开始的写作生涯是以诗歌为主。直到1911年,他结识了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深受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影响。此后,他的著作开始以小说和传记为主。
我们知道不管小说还是传记,都是塑造人物为主,而刻画人物,非常重要的就是心理描写。
茨威格的这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通过塑造一位悲情女性的暗恋史,为我们展现了一代大师心理描写的极深功底。女主在暗恋中,挣扎、激动、焦虑、冲动、幸福、失望、伤心、彷徨等,每一种情绪都细致生动、深刻饱满,让这个陌生的女人渐渐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像是坐在我们对面,与我们对话。
作者用形象的心理描写,像是打通了一条读者通向主人公内心的通道,引领我们逐渐深入地剖析她的内心,感受她的呼吸,感受她每一次心灵的悸动。
读完本书,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我们不再觉得她陌生,而是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她活着。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个悲剧,一个女人用她的一生,只写了一个“爱”字,这个爱只在她死后唱响了一曲悲歌,感动了她用尽一生暗恋的男人,当然也感动了每一个看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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