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翼犍始终放心不下高车部,虽然他们刚被打败投降,但他们的出尔反尔也是出了名的。
而拔拔部和乌干部离高车部最近,如今两部首领在拓跋部驻留太久甚不合适,于是他要拔拔嵩和乌渥尽快赶回部落,监视高车部,防止他们再次作乱。
对于王汗的命令,二人当然无条件执行。不过他们提出临走之前要再看看拓跋开,什翼犍答应了。
拓跋开还在床上养病。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精神虽说逐渐好转,但是身子骨还很虚弱。母亲贺兰无时无刻不在床边照顾他。
当拔拔嵩和乌渥前来看他时,他刚刚喝下了母亲亲自为他炖的热乎乎的鹿肉汤,气色好了很多。见两人前来,他高兴地就要坐起来。
拔拔嵩和乌渥赶紧止住他,让他躺下。他俩就坐在床边陪他说话。
“小公子,我和乌渥要回去了。”拔拔嵩说。
拓跋开一听,表情立刻有些难过。
“我们要赶回去防备敌人哩,不能陪小公子玩了。”乌渥说,“不过小公子不用难过,过不了多久,等明年春天到来,我和拔拔嵩一定请求王汗,让我们接小公子去乌干部玩好不好?小公子还没去过我们乌干部呢。”
拓跋开的脑海里再次回忆起当初在拔拔部的那些快乐时光,又满心憧憬着明年在乌干部的游玩,不由得面露微笑,兴奋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接着,拔拔嵩将手伸进怀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约莫五六寸长。刀鞘是镀金的,上面镶着各种颜色的宝石。
拔拔嵩拔出刀刃,但见寒光闪烁,冷锋逼人,一看便知锐利无比。
拔拔嵩又将刀回鞘收好,递给拓跋开道:
“小公子,这把匕首是我当年从一个汉人将军那里夺来的,现在我把他送给你了!”
拓跋开感激地盯着拔拔嵩,却忘了伸手去接。
“拔拔嵩,”只听贺兰在旁边说道,“你这礼物太贵重了,开儿不能收。”
“夫人,我和小公子情如兄弟,你就让我这当大哥的送他个小礼物吧?”
贺兰不好再推辞,又看着拓跋开恳求的眼神,只好说道:“开儿,既然是拔拔嵩首领一心送你,那你就收下吧。”
拓跋开这才接过匕首抱在胸口,像是抱着一件珍宝。
乌渥这时也拿出一件金丝软甲,递给拓跋开道:“既然拔拔嵩大哥的礼物都收下了,我这乌渥大哥的礼物又怎能不收呢?小公子,这件金丝软甲是我从宇文部人手里夺来的,穿在身上刀劈不进,剑刺不穿。现在也送给你吧。”
拓跋开又看向母亲。贺兰知道不能推却,便笑着朝他点点头,他才又将金丝软甲接了过去。
“拔拔嵩,乌渥,你二人对开儿真是太好了。开儿一定会永远记得你们的恩情。”贺兰感激地说。
“夫人言重了!”两人慌忙道,“能够侍奉小公子是我二人的荣幸,只愿小公子快快长大成人。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将追随小公子。”
贺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真挚的目光,隐隐理解了什翼犍所做的一切。
两人又对拓跋开说:“小公子,我们这就走了。你一定要乖乖听娘亲的话,快点好起来,明年春天我们再来接你,好吗?”
拓跋开心里不舍,但想到明年春天又会再见,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他将匕首和金丝软甲紧紧抱着,朝二人努力地点头。
两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蛋儿,又和贺兰道了别,才转身出去了。
贺兰则重新坐到了拓跋开身旁。
她看到儿子对二人依依不舍的难过神情,便将儿子揽进自己怀里,劝慰道:“开儿,别难过了。他们迟早都是要回去的。”
拓跋开紧紧依偎着娘亲,心里很是失落。
“开儿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嗯!”拓跋开点点头。
“那他们走了,开儿是不是觉得很孤独?”
拓跋开想了想,又点点头,心情更加难受。
“开儿,”贺兰扶着儿子的小小肩膀,让自己的目光对着他的目光。“如果有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你玩,开儿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拓跋开一脸惊讶,因为他听不懂母亲的话。
贺兰笑了,十分幸福地笑了。片刻后,她将拓跋开重新揽入怀中,一边抚着儿子的脑袋瓜,一边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什翼犍命儿子拓跋寔君和侄子拓跋斤等人送拔拔部和乌干部离开。
那拓跋斤是拓跋什翼犍的侄子,是其弟弟拓跋孤的儿子。
拓跋孤早死后,拓跋斤还小,什翼犍便将其部众连同拓跋斤一起领养过来。
从此,拓跋斤就生活在叔父什翼犍身边,和拓跋寔君走得很近。
当下,两人送拔拔嵩和乌渥离开,走了大约两三里路程。一路上,无非是没话找话,问问两部的情况,以及别的一些琐事。
“拔拔嵩,上次大战高车部,你冒死救我父汗。乌渥则保护我那位小侄子的周全。你二人的大功,寔君心里实在非常感激。”拓跋寔君客气地说。
“大公子不必客气。”拔拔嵩道,“王汗是大家的王汗,保卫王汗是所有部落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啊,大公子。”乌渥也道,“小公子是我们未来代国的希望,保护小公子也就是效忠王汗,效忠代国,是我们做属下的义务,怎敢劳大公子感激?”
拓跋寔君一听这话顿时很是不快,虽然强压怒气,却也不再说话。
旁边拓跋斤愤愤不平道:“两位首领,请恕我多嘴。如今世子已死,寔君大哥是王汗的长子,王汗百年之后,王位必定是大哥继承。两位却把小公子看成是未来代国的希望,是不是有点明珠暗投呢?”
“斤弟,不可胡言乱语。”拓跋寔君假装严肃地喝断他,“将来王汗之位由谁继承,自有父汗来决定,我们怎么能随意揣摩?”
拔拔嵩和乌渥也对拓跋斤的话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后,尽皆沉默不语。
“二位首领。”拓跋寔君又开口了,“寔君一向钦佩两位的忠诚和武勇。两位为代国立下的大功,寔君将永远铭记不忘,将来必定重重报答。如今寔君有一个建议,难得我三人志向相通,不如趁此机会结拜为好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位以为如何?”说罢便盯着两人的眼神寻求答案。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将拔拔嵩和乌渥问得不知所措。两人互相望了望,彼此都是一脸茫然之色。
乌渥说:“大公子有心抬举我们,是我二人的荣幸。但大公子身为王汗之子,身份尊贵,我们做属下的又怎么敢高攀?再且结拜这种事情也非儿戏,岂可在这荒郊野外草草进行?一来违了结拜的本意,二来又辱没了大公子的身份。还请大公子三思!”
“乌渥说得对!”拔拔嵩也赶紧道,“我也是这意思。大公子,这事万万草率不得。大公子尽管放心,我二人既然身为代国属下,一定誓死效忠,为王汗,为大公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那好吧!”拓跋寔君道,“既然二位首领如此说了,我也就不再勉强,此事以后再说吧。但我还是那句话,将来若是父汗开恩,使我有幸继承王汗之位,寔君必定不会忘记二位的恩情和功劳的。”
两人心下一怔,嘴上却不好多言,只得在马上抚胸躬身,客气一句:“多谢大公子!”
拔拔嵩驭住马,再次抚胸道:“有劳大公子和斤公子相送,两位请留步吧。”
拓跋寔君点头道:“汉人有句话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那好,我就不多送你们了。一路小心。”
“多谢!告辞!”
“二位保重!”
拓跋斤见他二人去得远了,才阴阳怪气地对旁边的拓跋寔君说了句:“汉人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哥,看来人家并不领你的情啊!别人的眼中永远都只有那位小公子!”
“哼!”拓跋寔君从鼻孔里狠狠地哼了一声,“两个有勇无谋的武夫,简直不识抬举!等着吧,总有他们求着我的一天。——走!”说完猛拉缰绳,调转马头回去了。
拔拔嵩和乌渥走了一程,也不禁放缓马蹄,嘀咕起这事来。
乌渥问道:“大哥,之前大公子说的话,可是要收买我们,让我们为他效力的意思?”
拔拔嵩点点头,“大公子这人野心很大。他说那些话摆明了自己对未来王汗之位十拿九稳的意思。说什么结拜的话,不过是要试探我们而已。”
“那依大哥看来,”乌渥又道,“将来王汗之位是归大公子还是归小公子呢?”
拔拔嵩沉吟片刻,摇摇头。“这点我也说不好。王汗让我们亲近小公子,不知道是要我们将来拥戴小公子继承汗位?还是他有意让大公子即位,却又担心大公子即位后会杀掉小公子以除后患,让我们到时保护小公子的安全?”
“不管怎么说,小公子真诚善良,对我们情义深厚。”说到这里,乌渥不禁想起拓跋开强撑着喝下一大碗烈酒的情景,眼中感动的暗流又开始涌动。“我们无论如何也决不能辜负小公子。”
“这事我也知道。”拔拔嵩说,“可代国的前途也亟需一个刚强有力的王汗来开拓。小公子毕竟年龄太小……哎,但愿他快点长大成熟吧。到那时,我们自当效忠于他。”
“嗯。”乌渥坚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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