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午后,素言邀我到茶舍小叙。为了明早的川藏之行,她今晚就要离开这座小镇,在离开之前特意约我一起饮茶,闻此,我倍感殊荣,兴然前往。
这是我第二次来静在茶舍,茶舍的风格古朴素雅,石墙四周都被芦苇帘包裹着,如同进入了一副农家古画,厢房的两边贴了对联,横幅的地方贴了一个大大的倒“福”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福”,就这么一个人们司空见惯的字,让这间茶舍顿时有了烟火气。我心里淌过一丝暖流,看着那个倒过来的字体,不禁觉得:
喝茶的人,原是有福人。
寒暄几句后,素言开始泡茶。她和初次见面时一样随性,一头短发,穿着新绿的中性朋克外套,以一种舒适的姿势随意坐着,连说话的语气也很随和。
端庄给人以距离,随性给人以自然。到她这里来做客,不用刻意穿好看的裙裳,不必刻意化好看的妆容,不需刻意摆礼貌的神情,只要能够舒服的品饮,足矣。
泡好一壶茶后,素言点上了沉香,袅袅的香气在我们中间飘浮,幻化出不同的纹案,像一条条悠长弯曲、形态各异的道路,给人带来一种旷远的无限遐想。我们隔烟对坐,沿着这些“道路”聊藏传佛教,聊纳兰容若,聊文学,聊远方,聊彼此对某些生活现象的见解,聊琐事,也聊信仰。
流烟澹沱,水木清华。茶水贯穿着我们的交谈,沉烟交织了我们的思绪,不知不觉中心绪渐远,渐与夕阳山外山外山为一,而未曾偏离足下一毫末。
素言大我数岁,没有活成世俗期待的样子,却慢慢活成自我期待的样子。她未曾婚配,打扮随性,舍弃稳定安逸的工作,在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开一间茶馆,“只将清静为真乐,合住春秋岁八千”,在听风赏月中,经营着自己的浅淡流年。
茶的最高境界,贵真。在她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什么是“真”,那也许是与世俗的一种悖离,是与本心的一种言和,是把短暂平凡的一生,活成耐泡、耐品的一杯茶。
我幼时不喜欢喝茶,觉得苦,长大后才慢慢体会到茶原来是有甜味的,才慢慢懂得茶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品”的。“喝”只有一“口”,目的在于满足口腹之欲,解一时之渴,“品”有三口,一口曰舌,一口曰心,一口曰意,舌、心、意不管缺了哪一方,都不算品。
没有用心,没有思考,则不足以称之为品饮;没有用心,没有思考,则不足以称之为修行。
如果人的一生只知道按部就班的去过,未曾思索为什么活,未曾修得一颗明朗通透的心,又怎么称得上是活好了呢?
有个成语叫“饮鸩止渴”,鸩指的是一种毒酒,如果为了喝茶而喝茶,为了活着而活着,这和“饮鸩”有什么分别呢?饮鸩中的是身体的毒,而大多数人却中了心灵的毒。
糊涂的最高境界是清醒,苦涩的最高境界是回甘。世界曾有三毛,静在今有素言。没有按图索骥的人生,只有千千万万种活法;没有照本宣科的未来,只有千千万万种缘法。
宁静而致远,人如此,茶,亦如此。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