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经常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饭。餐馆名叫“一品轩”,店不大,名字却很响亮。
有一次,店里新来了一个女服务员,她的同事都叫她“小兰”,三十左右的年纪,长相和穿着都很朴素,扎着个马尾辫,皮肤有点黑,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她的普通话说得不好,夹杂着很重的乡音,我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是我的一个丰城老乡。
见了老乡,心里便有了几分亲切。我问她:“老乡妹子,你是丰城哪里的呀?”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丰城的呀?”
我冲她笑一笑:“因为我也是丰城的呀!你一开口说话,我就听出来了。”
她也对我笑了笑:“哦,原来是老乡大哥。我是丰城河西曲江吴家村的。”
这也太巧了!原来她家和我家是一个乡镇,两个村只隔着两公里不到。
在跟她聊天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她的工作很辛苦,既是服务员,又是洗碗工,工资却只有2000块。吃和住倒是老板给解决了,吃饭在店里,住宿是和店里的其他员工,一起住在老板租的一个房子里。
不久后的一天,我带着两个朋友又来“一品轩”吃饭,正吃着,突然冲进两个男人来。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只见他冲上前来一把揪住小兰的衣服,凶巴巴地说:“你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走,跟我回去!”
小兰吓得脸色煞白,满脸惊恐,低着头说:“我不回去,绝不回去!”
这时,和壮年汉子一起来的另外一个男子说:“哥,她要不回去,咱绑也要把她绑回去!”说着,还真的从背上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根粗粗的塑料绳子,就要上前去绑小兰。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女人,太不象话了吧?”
我的两个朋友也在一旁说:“你们这是绑架,是非法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这是犯罪,知道吗?”
那个壮年汉子振振有词:“她是我老婆,我让她跟我回家,这也犯法呀?”
我楞了一下,说:“就算是你老婆也不行!你得好好跟她说,要她自己愿意才可以吧。”
这时,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也都出来声援小兰,纷纷指责他们的不法行为。
我趁势掰开壮年汉子抓住小兰的手,小兰脱开身来,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掉头就往后厨跑了。
壮年汉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带着他弟弟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到后厨去看小兰,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我问店里的伙计,伙计说:“她叫我跟老板说一声她辞工了,然后就从后门跑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小兰。
大概两年以后,我回老家去看二姐,跟二姐聊天时,无意间提到了小兰的事。
二姐说:“你说她呀,那真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问二姐:“你知道她呀?”
二姐说:“哪能不知道呀,小兰的姨娘,就是咱们村里的,你小时候管她叫秀英婶婶。这秀英每次见到我,都要说到这个孩子,每次说起来,都眼泪吧吧的。小兰的娘家,就是吴家村边上的莲花塘,她那个老公叫墩子。刚嫁过去,感情就不好,她那婆婆,也总看小兰不顺眼,处处找碴。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孩子长到五岁的时候,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湖边沙滩上玩,不小心掉湖里淹死了……”
二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说:“孩子没了,一家人都怪罪到小兰身上,说她没看好孩子,天天不给好脸色看。她那老公,动不动就对小兰拳打脚踏,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块好肉。其实,这事怪不到小兰身上,她那婆婆,早就没干活,天天闲在家里,要怪也只能怪她。可这世界,到哪去说理去呀……”
二姐说着说着,竟有些伤感,眼眶都红了。她接着说:“这孩子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偷偷跑到南昌去打工,可没多久,就让他老公给抓回来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兰只是躲过了初一,却没躲过十五。
我问二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那小兰干吗不离婚呀?”
二姐说:“那离得成呢,每次小兰说要离婚,那墩子就凶神恶煞说她敢离婚,就杀她娘家全家人……”
我又问二姐:“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二姐说:“听她姨娘说,前一阵她又从家里跑了。墩子又满世界去找,可这一次,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又有些伤感。我好像把小兰当成了我的一个亲人,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祈祷,希望她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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