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很多时候，周觅想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看着别人的生活翻江倒海，水深火热，看着别人赴汤蹈海，自我泅渡。而不想去和任何人共同经历困境，她一直觉得自己应当是身心清净之人，无论在人间行走多少遍，也不会沾染世俗尘埃。
就像此刻，看着李念薇和袁野一步步走入爱恨情仇的漩涡一样。
自己不想受任何牵连。
可是完全的置身事外可能吗？即使是不曾熟悉过的两个人，他们的情爱也会象风暴一样波及他人，而那个人，却是如同自己生命的核心一般重要的存在。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杨云姜，尽快的将局面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
走出教学楼，仰望着无辜和迷茫的白云，毫不犹豫的拨通杨云姜的电话。
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人接听。
心中的焦虑成倍增长。
不知在打多少遍的时候，杨云姜才接起电话来，他的声音懒散而从容“什么事？”
“你看贴吧了吗？”
“嗯，然后呢？”
淡淡的回应，完全不是想象中暴跳如雷的反应，他的语气完全事不关己。
“那你之前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吗？”周觅没好气的说，心中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哦，你说那个啊”对方似乎恍然大悟。
“我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结果没有打通，所以就决定要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喽”
啊。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吗？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天真无辜。
周觅一时间有些想笑。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能够见一面吗？”
“为什么要见一面？”杨云姜的语气终于正经起来，这正经之上，让人感到一丝的诡异。
周觅撇嘴“不为什么，有些事情，你该对我讲清楚吧”
“什么事？周觅，我想不出我有什么事情要向你交代”伴随着醇厚低沉的男声传过来的，是一阵阵的玻璃杯相撞的声音。
难道是在聚会吗？在这个时候？在他被人寻仇可能就要被群殴的时候？
周觅刻意沉默了一阵，耳朵紧紧依靠着话筒，试图从中辨析出什么声音。
“唉，周觅，你怎么不说话？”他发觉了异样。
对方却只是沉默的倾听着话筒这边的声音。
“杨云姜，你知道现在你陷入一种什么样的境地吗？居然还在参加聚会？”或许是因为焦急，周觅的声音不自觉的放大，经由光缆传播到另一端，音量大的竟然使杨云姜皱起了眉头。
对方似乎还坐在聚会的圆桌边，不断有人劝酒的声音传过来。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半晌杨云姜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们在会展中心见吧”
“好啊”杨云姜的声音充满戏虐“那是一个跳楼的好地方”
周觅的心里泛起一阵绞痛，她来不及多做思考，就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虽然已经到了秋天，可是树木依然比人长得茂盛，郁郁葱葱的嘲笑人类的堕落与放逐。
光线刺眼。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遮掩。
会展中心附近的街边长椅，曾经是她和杨云姜外出休闲的最佳地点。他们的爱好有点相似，都喜欢散步聊天远胜于旅游。曾几何时，他以那样单纯无知的形象坐在自己身边，俯仰之间皆是他独特的杨云姜的气息。
曾几何时。
很快，就看到杨云姜的身体颤颤巍巍的从一个路口拐进来，显然是喝了酒，虽然眼前有些迷离与重影，但是依稀还辨别的清楚。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观，平淡无奇的会展中心，伞一样的标志性建筑，它们此刻在两个人的心中并无任何意义。
周觅不由得掩鼻，她不喜欢男人身上的烟酒味道。
杨云姜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潦草的打了个招呼，就拿出手机来让周觅给他缕头发。
可是此刻无法像往常一样，将“李念薇”三个字彻底遗忘装作惘然不知。
她已经成为横更在两人之间的巨大湍急河流。
纵使她从未干涉杨云姜与周觅的事情。
杨云姜满脸快笑“怎么啦，就因为贴吧那些事吗？”
果然还是云淡风轻。
“你真的没有丝毫的感到羞愧吗？现在学校多少人都知道你抢别人女友的事情，你还打不打算在学校里边混了，你知道你自己有多么声名狼藉吗？”周觅推开他靠近的脑袋，不屑的往他头上拍了两下“你醒醒吧”
然后诅丧的瘫倒在长椅上，扶手上涂抹的红色漆已经开始掉落。
“所以呢？”
他低沉的说了一句话“我问你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
周觅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吓了一跳，神情茫然的回过头。
“所以我就不可以追求李念薇了是吗？周觅，过去的事情我从未跟你说过，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你也根本就不了解我，我其实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我不会为了世俗的观点去改变自己的选择，对，在你看来，我这种行为为俗世所不屑，可是，我没有做错，我根本就没有做错”
他义正言辞的说。
根本就没有做错？那么为什么贴吧里边有那么多骂贴，一味的蒙住自己的眼睛去做无知并且无畏的事情，还口口声声说并没有做错。
杨云姜，你知道你错的多离谱吗？
“你还不清楚吗？你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你说你可能对吗？”周觅紧缩了眉，面向杨云姜，扶起他低垂的头。
远处呈现一点点的火烧云。
似乎就连云彩都带着愤怒和谴责的意味。
杨云姜将头埋入双膝之间，做出紧紧的搂抱自己的姿势，这个姿势安全并且令人心生怜惜。
“可是，李念薇她过得不幸福”从身边这个杨云姜的喉咙里，发出一句低沉的呻吟。
“是从高中就开始纠缠在一起的吗？”
“对啊，从我见到她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她了，可是我不敢说，她是尊贵优雅的公主，可我只是一穷二白的杨云姜，怎么都不会搭调。后来就有人追求她，就是袁野，袁野可以做到她想要的一切，让她过上公主一般的生活。周觅，在无数个只能自我安慰的深夜，我也曾想过放弃，可是为了什么，我没有放弃”
“为了什么呢？”
“谁知道呢？”他打趣道，没有继续讲下去，他回头看周觅的反应。
“可你是第三者啊”
“是我先喜欢的她啊”
“但不论是谁先喜欢的谁，都改变不了你是第三者的事实”周觅一字一顿。
杨云姜哑然失笑。
“所以，又有什么需要去反驳，既然袁野约架，就打一架好了，如你所说，我清楚的知道我做了人人唾弃的第三者，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如果一场打架，就能让李念薇回到我的身边远离袁野，我觉得很值得。”
杨云姜轻轻刮蹭了一下周觅的鼻尖“不要担心我，最起码死不了”
即使再怎么宽慰自己，也无法去接受这个事实。
而看向身边的杨云姜，他略带醉意的脸上有掩藏不住的辛酸。
为什么非要固执的选择李念薇呢？她真的有这么好足以让杨云姜苦苦追求六年吗？固执到自己在他的世界里渺小如同尘埃，根本就没有被认可的可能。
怎么能够说服自己甘心？
“不过，你或许，我只是说你或许哦~”周觅欲言又止。她随意的撩动着自己耳边的头发，将它们绕在指上。
杨云姜眼神深邃，他抬起头来，遮挡住了一小片灿烂的火烧云。
“当你真的得到她之后，你或许，或许会发现她和自己想象的根本不一样”随及为自己的冒失吐吐石头“只是说或许哦”
对方却不领情，两只手在褪了红漆的凳子上来回的摩挲，眼睛露出严肃的光芒“我已经认识她六年了，难道我的眼睛会欺骗我吗，她一直都是洁净的女孩，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她了”
与其那般肯定，似乎无懈可击。
“如果你发现，她不过是个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去获取虚荣的周觅呢？”
“怎么可能”杨云姜一句话打断周觅。
“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看你一眼”
“那是因为袁野，他占有欲极强，而李念薇根本不爱她，所以他才要用尽手段去掌控李念薇的生活”
周觅冷笑两声，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杨云姜，你给我听好了，李念薇就是一个十足的下三滥，她既不爱袁野也不爱你，她爱的只是你们带来的虚荣，她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周觅，根本就不是看起来的那样高贵，如果不是袁野，你以为她能够成为现在人人敬仰的李念薇，在美貌之上又加才女和学霸的筹码，杨云姜，你看到的一切或许都欺骗了你”周觅实在忍无可忍。
话音未落，杨云姜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们这种女生，你们就是嫉妒她，嫉妒别人可以拥有自己去不可以，周觅，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喜欢你的，你的内心让我感到恶心，你承认吧，你就是嫉妒她，她如果不优秀，袁野又为什么会喜欢她呢？错的那个人是你吧”
杨云姜一气之下站起来，对着坐在凳子上的周觅。
两个人之间，已经经由语言，隔开了千万丈的距离。
曾几何时，他们在放肆的深夜互相依偎。
而面对这一连串的指责，周觅想要辩驳，却在突然间发现自己，失声失语了。
而视线中央的杨云姜朝着自己伸出来一根手指，停留在半空指指画画。
尝试想说出一句话，却说不出来。心里边委屈的想要留下眼泪，却流不出来。
完完全全像是一个木乃伊一般。
周觅这个世界不知道在以什么样的规律运动旋转。
时间过了好久，久到天边一小块的火烧云蔓延了整个天空，抬头望去，这个世界似乎都被沉浸在赤裸裸的愤怒里边。
而眼前的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注视着自己。
“所以，周觅，你还是默认了吗？”他的话似乎都是用口型比对出来的一样。
嗯？
周觅只好莫名的微笑起来。
“所以，你还是默认了，默认了自己对她的诋毁，都是因为嫉妒吧”
不知为何，杨云姜也对着周觅露出一种莫名的微笑。
而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溢着无尽苍凉。
转身离去，就像是决绝的飞鸟。
即使我们之间共度了许许多多快乐的时光，即使命运一度温柔待我，即使那些过往都是流年溢彩的篇章，我也终究无法把片刻的欢乐，写的源远流长。
因为你最终的离去，所以就连曾经片刻的欢愉都显得虚妄。
似乎一切都是预示，晴与雨的分解横更在中央。
上次和杨云姜不欢而散之后，罕见的暴雨就席卷了整座城市。
经久不息的，是雨滴落在地后，泛起来的如同雾霭一般水雾。
视线穿不过水雾，终究模糊了那张日夜思念的脸。
57
周觅蜷缩在黑暗里，不出声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握紧，又摊开。
用右手食指的指腹，轻轻触碰左手的掌心，沿着脉络一寸一寸的感知，曾经停留在生命线上的温暖。
窗外的大雨无声无息，只是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肩感到丝丝的凉意侵袭。
忍不住咳两下。
已经感冒了三天，被奚子若反复提醒去买感冒药，却一直以懒惰和贫困为借口，拖着不去。
最后实在被人看不惯，被人以“你要是在不治好感冒就会传染给我们”为理由催着买药，最后只好敷衍着说买了药，甚至将嘴角扯出大弧度，假意装作“感冒并不严重，你看这么快就好了”
然后捂住嘴咳两声，周觅的欺骗行径被现场拆穿。
事实的真相是，即不是因为懒惰，也不是因为贫困，而是因为自己，不想清醒。
不想清醒的去面对现实，她宁愿得过且过，不去追究一切因果，也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杨云姜，为了另外一个周觅而说出残忍的话语。
她配伴他度过的漫长青春，他与她曾经促膝长谈的理想，都在秋日的连绵雨水之中，幻化成为泡影，不留一丝踪迹。
而感冒的三天，各种有关杨云姜的流言满天飞，贴吧上已经骂成一片，各种极尽污秽的词语都在贴吧上纷飞，虽然班长已经到处奔波去找贴吧管理员，但是没有人清楚发帖者到底是谁，对袁野是肇事元凶也都是在怀疑之中，毕竟在外表看来，他们以及李念薇，素无恩怨。而李念薇与杨云姜的事情，知情的人也并不多。
依据那天和杨云姜的谈话，当事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引起重视，所以再多的流言都变成了无根的柳絮，浩浩荡荡的流传，却在几天后销声匿迹。
周觅感冒之后，更是秉持着毫不关心的原则。奚子若似乎看出一点端倪，也用心良苦的提醒了舍友，于是更加没有人谈论起这件事。
似乎那个人，已经消失于世。
感冒第四天，原以为这场雨水会贯穿整个秋季，却在清晨的光线未抵达之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照射在眼睑上的烧灼阳光，苏醒过来，恍惚间以为回到了盛夏。
片刻之后才嘲笑自己，看向墙壁上悬挂的时钟，果然还是以顺时针的方向旋转。
宿舍里边的人都还没有起床，周觅不经意的往奚子若床铺上瞄了一眼，果然，她的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只毛绒的哈士奇。
环顾一周，果然每个女孩子的床上都有那么一两个毛绒玩具，除了自己的床铺空空如也，其他人都是如此。
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从月球上到来的异类。
似乎是有一股气体滞留在了喉咙里，周觅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发出声响，可是片刻之后，这股气体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涌出口腔。
于是一个喷嚏就理所当然的孕育并诞生在清晨中。
果然，有舍友缓慢的翻过身来，似乎是梦中呓语般地说道“周觅，你还没有买药吗？”说话的人眼睛没有睁开眼皮，但是却准确无误的找准了当事人的方向。
难道真的是让人在梦中还惦记着吗？
不过试想起来，即使不为自己考虑，放任身体被细菌侵蚀残害不管，也不能不考虑其他的舍友，大学本就是团体生活，每个人都应该做一定程度的上的忍耐和自律。
周觅心有愧疚，一只手伸进毯子里，从自己的大腿下摸索出衣服，穿上之后就打开了宿舍门，去西校区医务室买感冒药。
独自一人穿越整个北校区，天光还未放亮。周觅感到彻骨的孤独感将自己侵袭包裹，每一寸土地都印下了寂寞的脚印，在路上，就连陌生人都没有几个。
一边不间断的咳嗽，一边还要用力支撑整个身体的移动，脚步有些发虚，眼前的景物也在来回晃动，可是心中知道，这条路必须要一个人独自走完。
茫茫然于世间，寻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没有人愿意互相搀扶。
而那个人，于她而言，仿佛只存在于传说。
那个周觅，那个名叫李念薇的周觅，得到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与幸福。在自己郁郁独行于人间的时候，她正在被痴情的男人所追寻和陪伴。
那个生活在幸福中心的周觅，不会明白自己的幸苦。
树叶随着秋风飘落，被掉落在地上，周觅一脚踏上去，碾压出一个寂寞的轮廓。终于到了西校区的医务室门口，周觅收了收悲伤的情绪，脸上重新恢复坚定的神色，才用力的推开了落地的玻璃门。
玻璃门面对的是常常的一条甬道，甬道尽头的房间是平价的OCT药物售卖处。
清晨的光线模糊，带着金黄色的绚烂色泽，在甬道透射下光辉，而尽头处一个人的背影，带着一点陌生的熟悉感，翻涌起周觅的好奇心。
不是杨云姜，发型不一样，眼前的这个人，背对着自己，是时尚新潮的鲨鱼头，两边的头发都往中间抓，中间搞出来一截，会衬得人非常帅气。
而杨云姜一直都是安身立命的寸头短发，只有额迹处的刘海长过眼睑。
周觅怀着疑惑一步一步走进，医务室显然还没有开门，或许是太早了吧，接连几天睡眠紊乱，常常清晨五六点就苏醒，之后再怎么翻来覆去都无法再次进入睡眠。
眼前的杨云姜应该同自己一样。
而他的脊背挺直如同松柏，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幅画。
周觅从容的走近他，探出一直手，搭在杨云姜的肩膀之上，踟蹰着开口询问的时候，杨云姜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猛地调转过头来。
居然是杨云姜。
他换了发型，穿衣风格也和之前诸多不同，一时间看的周觅目瞪口呆。
两个人却都尴尬了起来。
仅仅是四天不见，彼此的生疏却像是间隔了好多年。
杨云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周觅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之上，但随着他的后退，手臂自然而然的滑落下来。这么明显的疏远，没有人会注意不到。
片刻之间就连咳嗽都忘记了，一心一意的看着眼前杨云姜变幻莫测的表情，他的眉宇间透露出的苍凉像是连日的阴雨，周觅不忍去触碰。
空气中尴尬的粒子仍然在游走，杨云姜像是要打破似得轻轻的说了句话，却使的两个人更加尴尬，他说，周觅，我，和李念薇在一起了。
他不自然的笑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周觅，似乎在期许什么肯定的答案。
但是周觅的回答简单的不容置疑，她说，哦。
但是仍然解不开好奇“那么，你来这里是干什么？这么潮湿的天，你来买护嗓子的药吗？”虽然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还是流露除了不满的意味。
幸好杨云姜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我来看看外伤”
外伤？
周觅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世界似乎在以极快的速度旋转“为什么会来看外伤？”潜意识里却已经认定原因。
“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忘记了我和袁野的约架呢？”对方却用玩世不恭的表情，与其轻松的说完这么一句让人心情沉重的话。
外伤是因为约架产生的，而且谁都知道，那次的约架，仅仅在贴吧里，就号召所有的愤青群起攻之了，那么实际情况，也绝不会乐观。
只是绝对料想不到，他真的会义不容辞的去赴约。
“李念薇不知道，求求周觅你，别告诉她。贴吧的事情出来之后，我就通过微信联系了袁野，答应了他昨天去他在校外租住的屋子里面谈判，他叫了几个社会上的青年，对我们学校内的好事之徒并没有搭理。他答应我不打脸，对我来说也算是圆满，仅仅只需要把自己当作溺水一样失去意识一个小时，就可以换回你喜欢六年的周觅，我真的觉得很值，周觅”
他简单的说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且有一个荒谬的结论----我觉得很值。
现在，该以什么立场去评价这件事情？还是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评价。
未来得及开口，一行热泪就流下了脸颊。
无论再怎么张望，都看不出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是当周觅尝试去把他的袖子捋到手肘的时候，被上边密密麻麻的伤痕吓得花容失色。
很残忍，是用烟头烫的痕迹。
不敢再去看到更多的伤口。
情深不寿，眼前的杨云姜做再多的事情，终究也与自己毫无瓜葛，爱恨纠缠，都是他与另外一个周觅之间的事情，总是他们爱的惊天动地，也无法在自己的世界里掀起半点波澜。
可是杨云姜非要这样来获得自己的爱情吗？
周觅低垂下眼睑，依靠在甬道尽头的窗户上，又转身把窗户打开，杨云姜也依靠过去，阳光投射在他的右脸上，就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半边的睫毛隐没在暗处。
“杨云姜，你听说过，情深不寿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凄楚无比。
杨云姜弯了弯指头，骨节突出，手指的形状还是异常的好看“但我心甘情愿”他如此回答。
已不必要再多说什么。
“周觅，答应我一件事情”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医务室里边似乎已经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开门了。
“什么事？”
“不要跟别人说起我和李念薇的事情，因为那样的话，会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不想她因为我而别人误会和指责”
周觅莞尔一笑“好啊，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吧，我答应你”
杨云姜爽快的回答是周觅所意料不及的，但是已经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经无法刹闸。
“答应我，无论如何，今生在世，不再联系”
于是最终，两个声音交织在了一起。分不出先后，但分得清因果。
杨云姜睁大眼睛愣在原地，似乎要拼命挽留，要说的话却被医务室大门开启时发出的巨响遮掩过去，医生看不清局势，按照常规说了一句“进来吧，谁先看？”
周觅心中嘲笑自己“你先吧”她淡然笑道。
杨云姜却一下子握住周觅的手，握的她手腕生疼，但是碍于医生在场，任何话都说不出来。
周觅笑笑，拿出手机，删除了他的所有号码，然后把手机反过来给杨云姜看，对着医生一笑“医生，给我一包板蓝根我就走”
医生转过身去取板蓝根，周觅也故意紧随其后，并不与杨云姜打照面，随及拿了板蓝根就离开了医护室。
久雨必晴。
天气如此，人也如此。
天下大事，久雨必晴，久合必分。
于是，陷入被嘲笑境地，还是只有自己而已。
不如一生不相见。
又有一片叶子被自己踩碎。
就在不经意间，轻易的使得它支离破碎，没有破镜重圆的余地。
周觅越走越感到心气郁结，眼前的世界在不间断的旋转，倾覆，颠倒。
树木全部都从天空上吊下来，纷披下来，尖的树顶朝向自己微仰起来的头，小草里边的碎屑漂浮在空气中，白云在自己的脚下悄无声息的移动，流光溢彩的光束朝向虚无飞速奔跑。
时针，逆时钟在墙面上旋转。
所有的人越长个头越小，原本皱纹横布的宿管科科长，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年轻的光彩。
道路延伸在前方，但所有的人都在逆行，朝着身后的方向奔流而去。
海洋里边的海水凝固成为冰川，小溪流彻底枯竭。
自己眼前的路幻化成为八条，每一条路，都通向不同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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