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颜渊第十三》05:百无一用是“书生”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先生说:诵习《诗三百》,交给他政事,却不能通达。派他出使四方,不能单独做主应对。这样的人,读再多的书,又有何用呢?
孔子他老人家,是没能活到今天。否则,当今如此发达的咨询一定会雷到他老人家。竹简变成了纸张,还大有朝着屏读迈进的趋势,读书从贵族的特权变成了义务教育,越来越丰富的音频、视频正在形成对“眼、耳、鼻、舌、身、意”的立体攻势。
假设给老人家来上一部手机,打开抖音来,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凭借自己非凡的“定力”适可而止。
“虽多,亦奚以为”,大概是他终于凭借定力关掉抖音,推开手机时最贴切的感慨了。
人生为一大事而来,成一大事儿去,非君子难以有这样的胸襟。这世间,有多少人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所为何来,所谓何去?
“六经皆史”,钱穆先生认为,《诗经》客观来讲就是西周一代的历史。其中二南写的是闺门之道,豳风讲的是农事富民之道,大、小雅讲的是平天下、接诸侯,待群臣之道,颂则是政成功后的庆祝作品。一部《诗经》涵盖了小到修身待人、大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种种。
正因为如下,孔子才讲“虽多,亦奚以为”,如果诵读了《诗经》,还是近不能处事,远不能出行,那再读别的什么书也是没什么用的。
回到孔子所处的时代,
读书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解决自心的问题
古往今来,读书都不是为读而读。现代著名古文字学家顾实先生做过一段很形象的描述:“凡人之生,呱呱坠地之第一声者,即出自母腹之温暖体中,而忽闯入空气之寒冷体中,大吃一惊之呼声也。《诗》曰:‘其泣喤喤’,喤喤亦呱呱,阴阳声转字也。则得以呼声之洪纤高下,而预卜其将来之吉凶夭寿也。开天辟地第一声,下此惊奇心之种子。由是而好奇心续续发生不已。此好奇心者,即好学心也。”
读书好学,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出生之处对环境变化的惊奇心而已。
通过读书学习,解决天生的惊奇,让自心逐渐平复,获得暂时的安宁。这份安宁又从哪里来,一定是自心有信心掌控自身,应对环境的从容和坦然。
回到孔子所处的春秋,诵诗三百,相当于精心研读西周的历史。春秋之世,恰是周之末,知其所始,焉能不知其末?通晓西周的历史、人情世故,哪里还会解决不了春秋时期的内心安宁。
二、解决自身的问题
读书的第二层意味在于解决自身遇到的现实问题。
自身所遇到的现实问题,说到底根子都在自心。我们看《西游记》中有一回叫“真假美猴王”。孙猴子自己内心里生出虚妄来,尽管他本领高强,依然无法打败那个同样本领高强的自己。孙猴子要想解决自己在取经途中遇到的现实问题,还得回到自心,先解决内心的虚妄。当他的心纯粹下来,那个如影随形一般的“恶猴子”自然没了踪影。
人的现实世界,未必会像神仙世界一般澄澈简单,但道理是相通的。儒家讲“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一方面,怨天、怨地、怨空气是没有用的,必须自己的心先坚定起来,下了必需要解决的决心,问题才有可能得到解决;另一方面,自心本身就是自身的根本,从根本上去思量、谋划,终归是事半功倍的。
孔子讲“使于四方,不能专对”,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在讲,一个人的心必须先要立起来,而后身才能立起来。孔子讲得是代表别人出使四方,实际上,出个远门也是这样的。你要到哪里去,乘坐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到哪里打尖住店,用多少时日,消耗多少银钱,如此种种,自己心里没个主心骨,到最后必然让自身陷入到困境之中。
什么叫“专对”,就是自己打定的主意,自己操持的原则,自己拟定的章程。谁都可以说说只是说说,唯有自己是要对自己负责的。别人轻浮地说说,自己便没头脑轻浮地去做,到头来,如无头苍蝇一般身陷囹圄的是自身。
三、解决团队的问题
古人讲“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心的问题、自身的问题解决了,解决的好了,有余力,还要解决大家的问题。“齐家”的家,在孔子那个时代,就是一个大家,相当于一个小的邦国。
解决团队的问题,说到底就是孔子所讲的“为政”。如何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对自己的人搞得少少的,然后调动“自己人”形成的强大合力,做一些有益于大家的大事。
孔子讲“授之以政,不达”,就是在说领着一大帮子人,把人都领茄子地了。
什么叫“不达”,就是自己心里自以为是地认为能搞定,结果因为自心的轻浮没搞定。说句实在话,没有人有本事搞定所有的问题,但你自己心里要通达呀,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特别是领着一群人做事时,尤其要有个“达”的意识,能立能达才好。
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如果不能解决自心的问题,自身的问题和团队的问题,换句话讲,读书不能解决问题,那是一丁点儿用也没有的。充其量就是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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