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总算是站稳了,本想刚才那一击可以将几个人吓退,没想到剩下三个蒙脸的黑衣光头见一个同伴已经倒下,却并不后退逃离,也不过来救助同伴,三人挪动脚步,又成了三足鼎立的圈子,将陆一鸣围在中间。
站在陆一鸣对面的两个光头将降魔杵举过头顶,直指苍穹,随着光头念动咒语,周身上下绿光缭绕,整张脸都阴森恐怖起来,两道绿色身影从二人身后站起来,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两只绿色的猛虎,张开满嘴的獠牙向陆一鸣扑过来,陆一鸣强撑着身子又抽出一道符纸,堪堪咬破手指,沾了血往空中扬去,又引来一道雷光,只是这一次较之方才远远不及,那雷电击在猛虎上,勉强打散了一只,另一只略微被阻了一阻,随即冲过来,狠狠撞在陆一鸣身上,又抓又咬。
待那两个光头收了法术,猛虎消散,陆一鸣混身上下血迹斑斑,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哎呀呀,我当这老杂毛的徒弟有多厉害,原来这般不堪,你们神霄派的五雷符也不过如此,连我这小小的御灵术都敌不住,你那老杂毛师父还扯什么一统三教,还不如乖乖回你们神霄派的老巢,窝在山洞里打坐清修的好。”这光头极尽奚落之能是,说的话可谓尖酸刻薄至极。
“神霄派确实没有一统三教的野心,可五雷符的传人也由不得你们欺负。”
洪亮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过来,光头慌忙看时,只见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瘦高老道,此刻正一脸水波不惊地看着他们。
“哪来的老杂毛,识相的赶紧滚。”方才奚落的那个光头怒目而视,威吓道。却被一旁的矮胖光头拦住,那人道:“这位仙长在哪处仙府修行?我们哥几个有礼了,至于眼前的事,实在是这小子得罪了我们的师父,我们只是来讨回一点东西,您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吧。”
“贫道没心思过问你们的俗事,不过嘛,这个人,你们不准动。”他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头晕目眩的陆一鸣。
“你管得太宽了。”之前那个大个子光头又跳起脚来,举起降魔杵飞身过去就砸。
老道不慌不忙,轻抬手指,往面前点了一指,半空里无声无息出来一道雷电,众人尚未来得及看清,那光头已经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正躺在先前被陆一鸣符纸打伤的身边。
余下两人分左右袭来,恶风滚滚,各自身后带着一只恶虎,阴森可怖。
老道嘴角微笑,又点了一指,似有一道无形的气浪翻腾,那两个人一样的倒飞出去,下饺子一般噗噗掉在一出。
“五雷符如何?”老道抚掌大笑
“杂毛,你这哪里是五雷符。”
“五雷符心法高深莫测,又岂是你等所能窥测。”老道士盯着他们,又道,“回去告诉你们师父,神霄派无意于江湖纷争,倘若他一再相逼,贫道也断然不容他张狂。”
那四个光头眼见着占不得便宜,勉力爬起来,相互搀扶着远去。
老道回头看时,陆一鸣已然昏厥过去,他不理会远处树影里的女子,自顾走到陆一鸣跟前,伸手抽出陆一鸣背上的画轴,叹道:“师弟啊师弟,你真是入了魔了,这孩子才几天的修行,你就把山河图给了他。”
此时天光放亮,打远处小路上又走来一人,却是方墨,他今天无事,本是来找姚芝的,途经这里,见路边野草地上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旁边还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瘦高老道,心里有点发怵,但他是个热心肠,依旧凑上去,问道:“仙长,这个人是怎么了……”
老道转过脸来,略微低头,看看方墨,忽的又凑近了,仔细打量一阵,笑道:“被劫道的响马打了。”
“小居士,你看这个,这画轴里有一个宝贝,被这人捡到,谁知道又遇上了响马。”老道继续。
方墨凑到那人身旁,撩了撩散乱的辫子,这才看清。
“是他。”方墨惊道。
老道问:“你认识?”
“认识啊,他就住在陈家村,我经常见,可是,他怎么会有宝贝呢?”
“哦,是他碰巧捡到的。”
方墨盯着老道手里的画轴,问道:“这能是什么宝贝,难道是哪位古人的墨宝真迹?”
老道呵呵笑了:“这是一幅画,是修道之人的法器,里面收了一个宝贝,那宝贝是个活物,也自修行了不少年岁,被困在里面,着实可怜呐。”
既然是个活物,又不曾做过孽,干嘛不把它放了。
“你舍得?”老道意味深长,只问方墨。
“又不是我的东西,舍得与不舍得,不都是一样的。”
“现在交给你。”
老道士说着,伸手将画轴递给了方墨。
起初,方墨有些防备,不解老道何意,后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仿佛并无恶意,于是他伸手接过来,将那画轴轻轻抖落开,只见画轴里一道金光冲出,霎时没入土中,无影无踪。
方墨吓了一跳,许久没缓过神来,心道:果然是个宝贝,还是个活物,看都没看清,眨眼就没了,跑得够快啊。再看那画轴,里面却空空如也,乃是白纸一张,方墨愕然,又抬头看老道,随即见那所谓的山河图递了回去。
老道看一眼方墨,再看一眼陆一鸣,最后还是伸手接过画轴,道:“罢了,这东西送与你或是留给他,都是个祸害,保不住的宝物留在身上就是一道催命符,还是交给贫道吧。”他一边罗哩罗嗦说着,一边将山河图收好,塞进一个随身带着的布袋里,背在肩上。
陆一鸣一直躺在旁边昏迷未醒,此刻天光大亮。老道取了三张符纸,拉过方墨的小手来塞给他,道:“这三道符,你且收好,将来若是遇到性命攸关的险境,或可救你一命。”
方墨一向不怎么信这些佛道符咒,单看老道仙风道骨,慈祥和蔼,加上刚才那幅画确实有古怪,便接过来,打开斜挎的布袋,将里面一个小布包拿出来,解开了,把符纸塞进去。
布袋里有一方砚台,原本是做了定情信物交给姚芝的,后来姚芝见在家用的笔砚都破烂不堪,遂将砚台又给了方墨,此刻恰好被老道看见。
“可否把那方砚拿给贫道看看。”
方墨依言递过去,见那老道伸手摆弄,仔细打量,随后对着砚念念有词,说了一些方墨听不懂的,像是咒语又觉得不是,老道念完,伸出右手两根指头,在砚上点了三下,这才交还给方墨,嘱咐道:“这砚不错,以后留在身上,就不要随便送人了。”
方墨心中纳闷,不过是一砚而已,怎的看上去就那么宝贝了,且老道士仿佛知道他曾将之送与别人。他心里暗自琢磨,却哪里知道,面前这位三教闻名、世人敬仰的逸龙真人已经给这古砚开了灵,而他幼时在山野捡到的这砚,可是多年未曾现世的人王砚。他自然不知,老道也不点破,只让他随身带着,不要再送给别人。
二人说着话,树后面那女子不知何时早已走过来,对着老道盈盈拜下,口中道:“师父,求您怜悯,收下小女子做个徒弟吧。”
老道盯着她打量半晌,道:“念你修行不易,且到底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贫道不会为难你,不过你我并无师徒的缘分,这世上高人无数,你还是另寻名师吧。”
那女子却并不起身,脸上苦苦哀求的神色,让人看了不免怜悯。
老道叹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根药草来,说是药草,却又像是虫子,只不过已经枯死僵硬,虫子的头顶长出一株草来。方墨在一旁看着,不觉心中暗笑,他虽然不认识老道拿出来的何物,却觉得一株草药而已,人家诚心要拜师,他却好,拿一根草药来糊弄。
方墨心里暗自鄙夷,却不料那女子满心欢喜接过去,嘴里还不住称谢。
天下竟有这样的怪事,还有这样的怪人,方墨想不明白,但世上的事,能让人想明白的有多少呢。
蓦然几人身后的树丛里一阵风起,接着似乎一道金光闪过,老道瞥一眼,又回来对那女子道:“你们之间倒是真情意,这东西竟不惧艰险,跑回来寻你,罢了,你也去吧。”
那女子千恩万谢去了,老道又转过来,指着地上的陆一鸣,道:“你扶他回去吧,估摸着,没几个月,他是下不了床了,这样倒好,省得四下里遭殃。”
方墨还是听不懂,总觉得这老道说话云遮雾绕,教人摸不着头脑,但他看一眼陆一鸣的惨象,即便不喜这个人,到底还是不忍心,过去把他扶起来,背在身上,一步步往村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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