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狭长的巷子静谧无声,只听得“吱扭扭”的一声响,一户人家的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位清瘦的老年人。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巷头巷尾,确定无人之后,便折返进屋内,提起一个尿壶朝着附近的公厕走去。从公厕出来的他,见四周依旧无人,那迟滞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又迈进了那扇最先打开的门。门合上之际,又是一声“吱扭扭”,接着是一声“哐当”,似乎是门栓被扣上的声音。
这是一座东西走向长条状的四合院,有上房和东西厢房。在如今的城里,拥有院子的人家已为数不多,大抵都是些老住户。从祖辈上来说,家境曾经颇为殷实,才得以给儿女留下这处房产。往昔,院子并不值钱,有些人家便将这样的院子出售,所以这巷子中也有一些后来入住的人家。后来院子的价值渐长,这户四合院男主人的儿子事业有成,搬到了大城市居住,也曾劝说父母搬过去,将院子卖掉。然而,终究因为男主人索要的价格过高,无人愿意接手,也无人能拿出那么多钱,院子便没能卖出去。每到冬季,男主人会前往城市与儿子同住,享受暖气和便捷的生活。而当春暖花又开时,老两口便又回来居住,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院子生活,觉得格外舒畅自在。
所以,四合院里居住着的仅是两位老人。方才那位去公厕的,正是这一户的男主人。他身形清瘦,尽显老态,穿着一身青色略显褪色的中山装,一条笔直的藏蓝色直筒裤,脚下踩着一双圆口的轻便布鞋,鞋口露出白色的布袜子,从上到下整洁利落。
老人缓缓回头张望了一下院子门,确认门已关好,且四周没什么人后,他从腰间解开一个尿袋。此刻,他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脸部的轮廓虽被岁月所遮掩,但依旧能看出那曾经被青春光顾过的痕迹,想来年轻时定是英俊之貌。他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索了许久,才将塑料管理清,把尿管摆放整齐,重新束缚在腰间,连衣服的衣襟也整理得平平整整,又恢复了那笔直挺拔的神态。
老人望向窗户,神情逐渐黯淡下来。这早上的光亮并非如他所期待的那般朗润,周围仿佛罩着一层磨砂玻璃,一切都显得似清非清。他伸出手,试图去推开那层模糊,渴望着光明能直直地落入自己的心底。曾经,他的心中也有这样一道光,他沿着这道光走了一辈子,可如今为何走着走着就模糊不清了呢?是自己真的老了,眼神不行了吗?不会啊,这辈子自己的眼睛一直很好,单位体检视力都是 1.5,无人能及。是精神跟不上了吗?连儿子都不再听他的话了,紧接着老婆也和他意见不合了,可这辈子他们都是听他话的人啊!他说东,老婆不会说西,他说吃清汤饭,老婆不会说干干饭。他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困惑,岁月究竟带走了多少东西,又为何独独留下他在这逐渐陌生的世界里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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