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里乘风
出了东宫，一路向北。
那不是丞相府的方向，秋素雅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她知道，就在身后不远处，两个便衣侍卫正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墨玹派来的高手。
这是为了保护她？还是监视她？
会一直监视到出嫁之日吗？
秋素雅有些垂头丧气。
果然，他还是用权势压她了。
早就听闻当今王后心狠手辣，常把后宫搅得腥风血雨，甚至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却都能全身而退。而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又怎会是个善类？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墨玹会说到做到，至于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筹码，那也得她甘心去死才能作数。
墨玹说得没错，她不会，绝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去寻短见，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那样做太愚蠢了，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会想到万全之策！
回头看了一眼尾随的二人，秋素雅鄙夷冷笑，心说爱跟就跟吧！难道我还怕了你们不成？
她想了想，发现此地离蔺韦昭说的地址只隔了一条巷子，当时蔺先生只说了一遍她便记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登门拜访。
也好，就让这两个侍卫好好看看，本姑娘是如何私会男人的，好气死那个卑鄙无耻的太子爷！
可刚走了两步，秋素雅又停了下来，心说这么一来，会不会连累到蔺先生？保不齐就给他添个大麻烦！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空灵的弦乐，像是夜空中豁然一亮的星辰，如丝如缕，时而伴随着长剑破空的啸声。显然是一人弹琴，一人舞剑，二者配合的行云流水，雅致与豪气更是相得益彰，让听者为之大震。
哪里来的奇人异士，竟在这深更半夜拥有如此雅兴？她倒是很想瞧上一瞧。
可没想到的是，当她来到这座宅院门外时，发现上面的匾额居然写着：蔺宅。
莫非是蔺先生和他的妻子？
秋素雅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蔺韦昭，只见他一身素净的灰白袍子，见到她，浓眉略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微笑道：“秋姑娘怎么来了？”
秋素雅闻听琴声和舞剑之声并没有断，便愈发好奇：“先生，府上这是？”
蔺韦昭“哦”了一声，斟酌着答了一句：“有……贵客到访。”
“贵客？”素雅颇感意外，这该是何等贵客，才敢在主人家毫不避讳地自娱其乐，完全不怕深夜搅了主人安宁。
秋素雅本就好奇心重，但闻那琴音近在耳畔，更是心痒难耐：“先生，不知……素雅可否见那琴师与剑客一眼？”
蔺韦昭并不介意，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秋素雅瞄了身后一眼，她知道那两个侍卫正躲在墙后偷偷朝她这边看，她想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是进去打声招呼而已。于是理所当然地走了进去。
夜风徐徐，颇有丝凉意。
院子不大，树木却不少，其间有个白色身影席地而坐，古琴就随意地摆放在腿上，悠扬的音符自指间跳跃。
秋素雅打量着他的背影，可以肯定他是个男子，而就在他的正前方，一名黑衣女子挥剑如风，飒爽的英姿令她大为震撼。
转眼一曲罢，琴音止，刀剑入鞘，秋素雅兴奋之至，连忙鼓掌。
黑衣女子目光冷沉，对于突然到访的陌生人并不感到意外，静静走回到抱琴男子的身畔。
那男子起身时，秋素雅才看到他的正脸，月色下，他一半的轮廓隐在阴影里，五官像精雕细刻的美玉般，俊美异常，完全和太子墨玹有的一拼。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美男子绝不仅有墨玹一个。
秋素雅有些得意，想不到自己还能在这么堵心的时候遇见个绝世美男，难不成是老天爷见她被逼婚甚是可怜，送了个足以对抗太子的丈夫给她？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好笑，素昧平生，她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痴？
“蔺兄，这位姑娘是？”男子看着她，话却是在对蔺韦昭说。
“算得上一位故交了。”
“哦？”男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上下打量着秋素雅，俊眸中缓缓露出惊艳之色，阴柔的嗓音令人沉醉，“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素雅觉得他的声音比琴声还好听，不禁有些局促：“我……秋素雅……”
“秋素雅？呵，秋意浓时，素雅风华，好名字！”男子将琴递给身旁的黑衣女子，挥了挥衣袖上的土，漫步走了过来。
素雅有些不好意思，从来没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成这样。她本想开口问他的名字，谁知他却自己说了出来。
“在下复姓百里，名乘风。”
“百里乘风？”素雅不禁失笑，他怎么不叫千里驾雾万里腾云呢？
“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百里乘风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俊颜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正盯着她。
素雅也不怯场，朝他眯眼一笑：“好笑，也好听。”
“哈哈哈哈！”百里乘风笑了，一掌拍在旁边蔺韦昭的肩上，笑意中有丝不易觉察的诡异，“蔺兄，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我喜欢。”
出乎意料的，蔺韦昭的脸色并不好看，只随意地敷衍了一句：“进屋说吧。”
屋子里燃着紫檀香，宜神静气。
一下子走进亮晃晃的地方，素雅发现百里乘风身上多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就像太子墨玹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魄，他的气场也是相当强大，有点像征战沙场的王侯将相，又像是富可敌国的敏锐商人。
总而言之，这个人绝不简单。
此外，素雅还注意到那个黑衣女子，一开始她还以为她和百里乘风是一对侠侣，此刻才发现她只不过是个侍女级别的人物。纵然面色冷若冰霜，神情淡漠，但在百里乘风面前却恭敬柔顺，就那么静静立在一旁，半个字也不多说。
蔺韦昭的表现却有些古怪，好像她的到访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郑重地向百里乘风介绍了她这个“故人”的由来，随即反过来对秋素雅说：“这位百里公子是我多年前深交的挚友，也是做珠宝生意的，只不过，他是北周人。”
“北周？”这倒令秋素雅大惊失色。
百里乘风微微一笑，坦然承认：“没错，在下确是北方人无疑。”
“哦……”
后来的谈话秋素雅并没有怎么上心，对于北周，她心里多少存在着某些敌意，见那百里乘风气魄非凡，更不免多了一丝警惕。
只是她不知道，她走后没多久，蔺韦昭便跪了下来，面对着居高临下的百里乘风，面色极为肃穆。
“怎么了？蔺兄？”
蔺韦昭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黑衣女子，意思很明确，这事不能当着这个女人说。
百里乘风意识到这一点，却不为所动，淡然道：“玥儿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蔺韦昭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祁王殿下，蔺某求您一件事。”
百里乘风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脸色慢慢沉冷下来，问：“何事？”
蔺韦昭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那素雅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蔺某请求王爷，待他日兵临城下，务必保她无恙。”
闻言，百里乘风哈哈一笑：“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个丫头吗？你不说我也打算要了她！不过嘛，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本王回朝部署一番，两年之后，若她还能这么吸引本王，别说保她性命无忧，保她一世无忧都不在话下！”
蔺韦昭咀嚼着他话里的意味，深知两年之后，夜瞿国必然会江山动乱，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到那时，他已不再是什么珠宝商人，而是祁王殿下的谋臣，共商天下大计。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黑衣女子的眼神，复杂得让人琢磨不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