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妳、喜欢妳、并为妳失恋

我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妳、喜欢妳、并为妳失恋

小瑜于我之所以如此不凡，我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我的家庭，生在充满情绪勒索和道德骚扰的家庭中，母亲给我的是“虐待的爱”，导致我没有能力爱人，害怕接触爱，我怕自己和我母亲一样伤害别人或被伤害，但那时我还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别人一样轻易的说：“我爱你。”只是觉得爱似乎很沉重，让人难以负担，于是我选择用理性把本该如艺术家的感性和敏感包裹好，让它们藏于我的内心。

在那种环境下，我好像不能有情绪、不能有感情，只要一偏离轨道，我就立刻成为错误的象征。

我们在小学五年级时认识，我们的个性差很多，小瑜是温柔的，而我满身尖刺，唯有执着这点相像，这让我们容易吵架，那时的我实在太冲、太不圆滑。在家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必须先道歉，这种教育让我反感，为了在外时不和在家里一样屈服，我显得特别倔强，但小瑜总是先向我道歉，即使是我有错，之后我总会感到愧疚，于是主动找她道歉，我才明白，这不该是一种逼迫，道歉可以是诚心的。

那时我只当我们是好朋友，我也还没意识到她对我的重要性，更没想到自己是个双性恋，然后是上国中，我们不同校，我才发现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父母是异性恋霸权，我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只觉得我们感情好，亲如姐妹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殊不知那样粗暴、莽撞的感情根本不可能是友情。

我们的感情好的像情侣，连朋友都说我们太亲密，经过了三年“假cp”的时光，我还是不清楚这份感情，这期间我只想着要好好护着她、让她快乐、当她的支柱、帮她分担痛苦，我想尽己所能的给她一切，当时，我的眼里只有小瑜，但因为我父母及众多原因，我不敢面对除了友情外的任何感情。

我还不够强大，无法处理父母的反对和对她的爱慕，只希望她不因为我受委屈，任何负能量及困扰我都不敢说，怕心疼了她，这彷佛是我唯一能对她做的，她是多么好的人，我不忍伤害她一分一毫。

老实说，那是很荒唐的三年，我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小瑜，却毫不自知，我不知道那能不能定义为爱情，我总觉得自己没那资格，加上父母绝对性的厌恶，我唯恐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孩，然而这感情强烈到我没法否定，一感受到却又因各种外在因素痛苦不已，我在无尽的冲突和困惑徘徊，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痛苦，我把它定义为亲如家人，但这是矛盾的，我的家庭并不美好，“家人”于我是很尖锐的字眼，即使如此，我仍想要有属于家人的亲情，于是我开始向外无限索求、依赖各种形式的爱，并逼着自己坚强，然后我遇到小瑜，便以为那是我所追求的家人的爱，而不知其错误。

我总是习惯给别人依靠，却不知道该依靠谁，加上我惯于藏话的说话方式，连面对小瑜都不会说出所有事，我觉得，没有人有义务承担我的忧愁与哀痛，但我认为这并非不信任，我只是特别心疼她为我心烦，我告诉自己我应该闭嘴（事实上，我发现自己会心疼每个听我说心事的人，只是对小瑜更强烈），这让她多半不知道我所经历的苦痛，我通常一个人承受一切，把一部分的自己藏得很深，那时我不觉得这是有问题的，我只是不要她因为我受任何一点苦，但我现在才知道，这种病态的压抑可能是造成我扭曲心理的原因之一。

刚上国一的时候感觉尚没那么深，因为当时我们在补习班还见得到面，我并不认为看到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是多奢侈的事，我想那时我应该已经喜欢上小瑜了，否则不太可能每天期待去补习班，只是那时唯一能确定的事，是她教会我爱可以是温柔的，让我明白爱不是束缚、打骂和污辱，从她身上，我了解什么是温暖的爱，但我认为她会这么对我是因为我们感情很好，从没想过这夹杂着我喜欢她的因素，况且小瑜的性格和我南辕北辙（我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所以更加强了认为我们是特别互补的好朋友的想法。

我之所以开始疯狂喜欢上小瑜，莫约是在国一下我母亲不让我补习时，我们突然变成没有任何机会碰面，我特别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被伤得很深，非常害怕她消失，害怕失去她，只能每晚和她隔着荧幕聊天，好像只要这样，她就能一直在我身边，这大概挺正常的，应该能算是罗密欧与茱丽叶效应？后来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发现论活着，就算没有小瑜我也不会死。

她的存在变成一种心灵上的幸福。

也许我们是在这时建立起“假cp”的关系，至国三的这段时间我和她的关系非常好，没吵过架，我想是因为她让我改变了个性，而小瑜更温柔了，我仍视她为家人。

在国二校庆时，我闲来无事打电话给她，朋友看到后说：“我认识妳两年，第一次看妳笑的这么灿烂。”彼时我是高兴的，也对自己给小瑜的身分产生动摇。即使多年过去，我到现在依然不太懂那时我是如何笑的（也许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但我从不怀疑自己那时有多幸福。

在国二加减半年左右的时间，我出了一些状况，我知道状况很糟，而且应该向外求助，但我自尊心强，平常总一副坚强无比的死样，我不敢寻求帮助，也不知道该找谁，我怕自己会把其他人拉进深渊，更怕让他人知道后却因此受伤害，于是我对此只字不提，假装自己毫无改变，当我受不了时，我总会想到小瑜，冀望她能支持我，如同我为她抵抗世界，但她不知道的事实让我感到莫大的绝望，我才赫然发现自己始终是一个人，就算我依旧喜欢着她，也无法带给我任何曾经的力量和勇气。

那时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经由许多途径好转，在意识到自己有多脆弱后，我开始学着成为更好的人，在那之前，我一直是为了让她好好的而坚强，为了她勇敢，然而我这才知道这些强大是虚空的，一遇到让我真正措手不及的事，或是只要对象不是小瑜，我还是不堪一击，所以我决定成为自己的英雄。

后来我的情绪趋于稳定，并找到其他生活重心，对她的感情也不再这么激烈，而那三年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中考，我们都考差，但我可以直升，考爆了也没感觉，我不是特别在乎，但对她当然是晴天霹雳。

在一次次模拟考后，我大概知道小瑜的成绩，她一心想考上第二志愿的高中，被自己的目标蒙蔽，因为她所谓考差意指没上心目中的学校，不是真的失常，我清楚那于她有些困难，却不忍说破，我不想看到她被判决的神情，学校出来后她很难过，我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也不好受，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帮不了，而且厌恶自己没早点告诉小瑜她成绩达不到的事实，一直想着：“也许我说了，她不会这么难过。”那时我甚至愿意用任何方法、任何代价让她去理想的高中，但这不可能发生。我爱她，却什么都做不到，那种无力感让我没来由的感到不安，陷入无尽的焦躁及内疚中，还好后来小瑜渐渐接受了那所高中，我才终于脱离那份无力感。

我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妳、喜欢妳、并为妳失恋

高中开学和新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我被问到：最喜欢“喜欢的人”的什么？我直接想到小瑜和她的容貌，才惊觉原来我喜欢她，当时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议题也越演越烈，当我父母在新闻上看到这事时，表达出非常坚决的反对，甚至，我被告知不准喜欢同性，我知道不可能告诉他们我喜欢小瑜，也不奢望他们理解或认同，随着内心的矛盾日益加深，我只能三缄其口。

我们寒暑假会约出来玩，基本上就看电影、吃饭、逛街，其实没什么特别，有次我们去看电影，演到最紧张的时候小瑜紧抓着我的手，照理说我会感到不适，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有手部的接触，除了亲人和极少部分的好友，我通常会下意识将手抽离，而且情绪会因此受影响，轻微的会被我瞪，严重点是爆气，但我没有那么做，也没觉得不舒服，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当然她不知道自己正冒着被我怒瞪的风险），她握了好久好久，而我甚至不讨厌那感觉，希望电影可以演慢一点、长一点，她才可以握我的手久一点，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握着一个人的手可以是件很幸福的事。

在人群中，我总能一眼就找到小瑜，因为她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即使这份特别不专属于我，她长得可爱、眼睛很大、个性体贴、跳起舞来特别动人、绘画也深具自己的风格，而我显然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很多人都喜欢她，我只是许多人之一。

她是如此美好，身在光亮之下，有时我还会觉得，认识我恐怕是她一生最不幸的事，也是我最幸运的事，像我这样的人，怎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或许唯有天使，才能接纳像我这样的人，而小瑜的出现，就像天使，给我温暖和曙光，尽管我不是那特别的人，尽管我们不可能常相厮守，也没关系。

曾经我和小瑜有个约定，三十岁那年，我们要一起去法国玩，以前我有过一种念头：为了她，我至少要活到三十岁。这是个很美好的泡泡，因为我们一心觉得要友好到那年纪不是问题，而在确定自己是喜欢她的之后，我更甚认为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我不奢求我们能在一起，小瑜是异性恋，也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她，就算平常很亲密的互动让我们像个cp，但因我一直强调我把她当家人，她也没多想。

我知道，这注定是场单恋，而我必定失恋，终有一天，我得面对这一切，然而即使我明了这点，还是会大哭一场。

我们一直开心到上高中后的十一月，我从朋友那得知小瑜有男友，朋友还讲出了她男友的名字，老实说，听到的当下我虽然吓到了，却总觉得很不真实，我已经习惯小瑜有很多人追却都拒绝的模式，一想到她交往便觉得难以想像，当时我佯装没事，那圈子的朋友都不知道我喜欢她，尽管当时我有对象，但也不能代表什么，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是因为我不忍拒绝他，更不敢说我已经喜欢一个女孩三年多了，他也是个好人，个性乐观、幽默，挺关心我的，但他给不了小瑜给我的感觉，他没有错，是我有问题。

因为如此，我感觉自己满渣的，所以没告诉他这件事，那晚我哭得很惨，甚至哭到有些换气过度，隔天眼睛也肿肿的，然后我发现自己不只喜欢小瑜，而且陷得太深，所以失恋了，这是我第一次为某个人哭，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很糟，他问了原因，我只说“事情多很烦”，我不确定这是否算我渣了他，毕竟我没实际和小瑜在一起，但这消息已經把我的心撕裂成碎片，难以缝合。

知道这事后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没提过，我怕小瑜要是知道我知情会伤害了她，我们曾说好，她交男友时要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但没想到我是经由别人口中得知，就朋友而言，她失信了，我们的信任被破坏，曾经的承诺变得一文不值，就我喜欢她而言，我失恋了，但因为这是单向，不关她的事，总之不管如何，我有种很深的不信任感，在双重夹击之下，那时我的情绪极度不稳，动不动就低气压，常常哭，每天都像行尸走肉，而且更常想到她，我喜欢她，却又为此痛苦不已，不管朋友怎么劝，我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后来透过某友人的协助与陪伴，我慢慢接受失恋，那段时间他常陪我，就算我三不五时都在哀伤，感觉不被信任，整天负能量，还一直提小瑜，那位友人仍在我身边，他没有说“妳怎么还想着她？”、“都这么久了，也该停止了”、“明明以前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感情，现在何必这么难过”，可他认为小瑜是无情的，我是个受害者，我想反驳，却毫无办法，这让我感到悲伤，又跌入愧疚中。

在这个宛如“七级地震”般的浩劫，终于我能够爱人，却因个人的疏失，而重伤了自己，但小瑜没有错，她很好，不过是我刚好喜欢她，而且失恋罢了。

之后我们还有持续联络，但我可以感觉得到，其实我们的聊天频率降低了，而我也没这么热切了，但我依旧喜欢着她。在那年的一月，我和他分手了，其实完全没有难过的感觉，只是觉得“喔，被渣了呢”，隔天立刻恢复正常，这只是让我更心安理得的继续喜欢小瑜，不过幸好我们一直都不同校，我的生活还是能好好的过，也不会被她发现我的任何状态，对此我由不得庆幸我们没有现实上的依存关系，记得二月时学校有比赛，我把重心放在那上面，也就不再这么频繁提到小瑜，俨然不再心痛，但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我还是伤痕累累，只是在逃避。

从一开始我们认识，原本只是单纯的友谊，然后我感受到某种纯粹又吸引人的感情，我们被迫分离，发现她的特别和珍贵，经过很有久一段时间对父母及自我的冲突，历经幸福、矛盾、挫折、勇敢，我终于明白自己喜欢她，就算父母反对同性恋也不改变这事实。当时我还是想和小瑜告白的，喜欢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说出自己的感情，最后还失恋了，怎么想都觉得可惜，我怕以后会后悔，没能对初恋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深怕影响小瑜的生活，她给了我太多，我不希望非但没回报还让她有负担。

我喜欢她的一切，包括她不喜欢我这点，我只希望她快乐。我爱她，与她无关。

这是我现在偶尔都会设想的问题，虽然从来没有付诸行动，或许我是对的，只需要静默，反正，这本来就是场没有开始的苦恋。

此情况一直持续到当年的四月底，之后就没再聊天了，我不知道那是否能算是一个时机，我们都不再联络（虽然过去几乎都是我主动找她），就算过了这么久，我现在仍常常想起小瑜，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我都会想告诉她，多么希望那一刻她也在，然后发现她一直都在我脑海中。

我太了解小瑜了，任何她喜爱的、讨厌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们认识太久，导致我的生命处处都是她，也许我是深情的，才会把一个人放在心里这么久，也或许这不过是痴情，才会让人深陷其中。

我曾怀疑自己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习惯了？我已经习惯自己喜欢小瑜了，所以分不出两者的差异，可能我还是喜欢她的，只是不再如过去纯粹，它一直都在，但已经不是那么必要，消失了却会感到空虚，尽管未来我放弃这份感情，依旧会因为畏惧这空虚感而欺骗自己。很多事在那当下我都没发现错误，我做错了许多，因而不断在哀伤、自责、伤痛、愧疚中挣扎，逃避着无以名之的恐惧，让自己头破血流，有些得以弥补，也有不少身不由己，或许雀跃不已，或许悲痛欲绝。

我明白，她只是不存在于我的爱情里，但她永远都在我的风景里。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单恋一个人这么多年？有时候我总弄不清楚，到底是我看过的人太少还是小瑜太好？又或是，如果对象不是她，我会不会连爱一个人都不会？我的世界实在太小，只容得下小瑜一人，未来我终于从这份感情中毕业，我会不会无处可去？虽然担心这些似乎完全没用。

回首过去那些年，我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她、喜欢她、并为她失恋，我想，只要能留下她的踪影，人生足矣。

最后，希望余生，能遇到一个让我如此喜欢并且喜欢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