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 （8）

朱先生向往超人。

一条连接现实和彼岸之间的道路。朱先生在路上笑着。人类的铁索。巨大的铁索。赶上了超人的铁索。捆绑着黑暗的铁索。将于黄昏之时而起飞的铁索。超人在上，融达在了路上的盗火者。一意拒绝的盗火者。为了人类的福祉而呼唤的盗火者。相继到来而扑倒在地的盗火者。永远的匍匐在地上的防虫。超人呢？超人发出辽阔的呐喊。呐喊之际，相继到老的孩子，我的铺路者，我的防备者，我的声声不息者，我的哪壶的开水？我的来到人间的盗火者吗？超人的方向，将是人类的方向，一股浩荡的风，起于青萍之末，起于辽阔的地上。

朱先生将超人作为自己的偶像。

那是超人的名字。那是那位自称为太阳的德国人尼采。高傲的尼采。疯狂的尼采。那位自诩为自己将是人类历史的分水岭的尼采。太阳之上，太阳之下，我的尼采，我的超人。朱先生日夜书写着尼采的传记。

朱先生似乎从超人的笔尖得出了浩荡的结论。

超人本身不为所动。

超人的名字无法撼动。

而朱先生一意于浩荡的风雨之上扑杀着超人。超人的面色。超人体现出来的杀伐决断。超人体现出来的杀父弑君。在中世纪的面孔上，超人一意于欧洲的古老颜色。而朱先生生活于二十世纪初的中国，这是民国，民国之上的祖国，朱先生的祖国，抑郁与感伤的祖国，杀戮而暗算的祖国，猎猎而风雨起于黄昏的祖国。

朱先生想搞清楚何为超人？

超人。按照尼采的想法，当是连接现实人类和未来人类之间的导火索，超人的方向，便是人类未来的方向，超人的面孔，便是未来人类的面孔。而超人的挥霍，他的一语一言，他的举手投足，他的延续了三千年的基督教之正统，他的神色，他的过激的语言，他的浩浩荡荡的摧古拉朽，激荡着的雷雷风雨，当于此时而生出超人的将来形象。

朱先生刺激了自己的想象。

朱先生于杀伐决断之中引向了超人。超人是超越于现实的超人。超人是狂热的。超人是喜欢艺术的。尤其是诗歌和音乐。抑郁与感伤，重聚在了狄俄尼索斯之中的狂风的艺术恋爱者。恋爱的人啊。超人的方向，意欲与超人的获得取缔了超人的风姿，而错过了人类未来者的超人啊，将于清淤的河道上清洗河流的盗火者，我的超人的方位，当时也恍然所在，而如今，超人的方向便是尼采的方向。

朱先生翻开了尼采的书。

那是权力意志。

那是敌基督。

那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那是曙光。

那是不合时宜的沉思。

阶段性的超人，方向性的超人，锁链上被捆绑的超人，就是伟大的解放者的圣人，圣贤之人，神圣的人，体现出了盗火者的超人。

朱先生无法弥补自己的寂寞。

朱先生将尼采放置于自己的头顶，天穹顶盖之上，返回了基督教的之上的伟大的呼唤者，一意于狂风和癫狂的影响，一意于疯狂和自称为太阳的有异味的圣人，一意于体罚和推翻的圣人，一意于垫底和封锁的圣人，打开了寂寞的光芒，将通达万古的神圣河流打碎，一条条的河流相继到来，流淌在了月光之下，乘着美妙的风儿飞翔，在寂寞的河谷上杀开白云，一阵一阵的白云，潇潇暮雨，朱先生测度了河流上的飞翔者，杀出了一条轨道，在通往超人的方向上已于抵达。

如今，朱先生继续翻阅尼采的作品。

尼采在十九世纪末昏睡遥远的方位。

如今，尼采的超人已经沉睡。数去了的方位，继续抵达的方位，数不行的方位，打开了人类新纪元的方位，在民国，在东方，我们的朱先生也接过了尼采的火把，在烈火中生息繁衍，在风雨中生出七头六臂，在渺渺的寒沙之上卧着我们的篡改人，一意于我的圣和者，一意于超人的神圣者。

朱先生，一意于望湖之上，超人的方向已经在时光之上露出了东方的方位。

朱先生，超人的面孔被挤出了圈套。粗犷的超人自己，一意于狂奔而驰骋，奔出在地上的超人，以二十世纪的方位而篡改了民国的颜色。朱先生考察了民国的方位，何处是民国的正道？正道之上，自古以来的盗火者，谁的锋芒吱一声？谁的泪雨倾泻？谁的巅峰呼啸？谁的超人之方向是在民间土地上的方向？一语一言，都在民间。枯寂的民间。吹枯拉朽的民间。牛马奔出的民间。被超人所鼓吹的民间。已于黄昏之时沉入民间的超人。我们的超人。伟大的超人。

是的，民间正在酣睡。

而超人正在朱先生的头脑里孕育，已于二十世纪初冒出地表的超人，将以篡改人的方式而挥霍出累累的风雨，超人本身，被尼采所激荡，超人一意东来，将以德意志的方位而谵语于东方中国的方位。

这样的方位，将是超人屹立于东方的方位。持此方位，尼采将复活，朱先生亦将复活，朱先生的头脑，亦将抵达了东方的白云之下。大道如此。超人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