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零

玉珠

每个小城都有一家生意特别火爆的小店，

每个这样的小店，都有一个让你流连忘返的老板娘。

好久没闻到那漂洒在米线滚烫鸡汤里的韭菜香了；

好久没有听到那“啧—啧—啧”地吮汤包汁水的声响了；

也好久没有看到身材窈窕的老板娘自信满满浅笑盈盈地招呼客人了。

……

“玉珠点心店”，小镇生意最好的点心店，不单是因为老字号，品种多，口味佳，更主要的是老板娘拥有超靓曲线和八面玲珑的心算能力。

可能是因为十几年的老主顾居多吧，从来不见老板娘动笔记菜单，每次客人抹着嘴打着饱嗝起身的时候总听见她愉快而清脆的声音：“x号桌，包子油条米线……，一共18块”！这么多人和这么多品种的点心，全凭记忆，从无差错。每当听见她脆生生地报出一连串的账单，当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此时方觉“玉珠”名字起得好。

公元二零二二年六月一日，封闭三个月的小区终于解封了，赶了个早，淌过人流，直奔玉珠而去。

一行四人，点了包子、米线、油条、豆花、粥、外加打包两个茶叶蛋。

一顿饱餐，风平浪静。像以往一样，擦了嘴，打了饱嗝，等待老板娘唱单，然而屁股都抬起来了，已经扶着墙往外走了，还是没听到老板娘百灵鸟似的声音。

一扭头，发现她竟远远地走近到桌前，边走边喃喃自语：“米线三碗 ，油条四根……”

如此半晌，客人都站累了，迟迟没有报账。

我拿出手机道：“老板娘，我用手机帮你算吧？”

她急忙道：“要不得，我来算！略一沉吟，自信满满地：“一共68块！”

……“稍等一哈，她有点不自然地扫了一下餐桌，“五块，十二块……一共82块，不好意思哈。”手里的白厨帕在面前轻摇，小巧的鼻尖不停地冒着细汗。

“我用手机算……”我想打圆场。

“不用噻，你看好喽！她指着桌上的碗碟道：“这五块，那十二块……对了嘛！一共75块钱……”

她白皙的脸上飞过两朵红云，是有些急了。

我默默地付了钱，绕过她依然迷人的曲线，走出门外。我知道正确的金额不会超过70块。

三个月的足不出户对某些人造成的影响是不可逆的，一些美好的东西竟然也被彻底清零了。第二次光顾玉珠点心店，老板娘手里多了个点菜夹和一个硕大的计算器。

从此，点心店里少了那个玉珠般的声音，天地间充斥着计算器单调的机器语音。

“啾啾啾啾，清零！加加加，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