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飘雪
程令仪
她很讨厌我。
早上,她打了我。
手腕上还有被她捏得发红的印记,背上由麻开始变热,手臂上的疼痛慢慢地,像在膨胀一样。
“你到底要不要去上学。”她眼睛红红地,一字一句地问我。
我咬着唇,不说话。
她一把站起身,提起我的衣襟,拽着我就往外走。
我一把推开她,再次跑回房间跟前,抽下钥匙,把门狠狠地摔上,锁“咔嚓”地响着,就像我此时地心情一般,打着转儿,烦躁至极,也是千百回肠,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没能再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身子无力地靠在门框上,任由自己滑了下去。
我抱紧双膝,干脆就失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开始响起了,弟弟在外面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我终究有些不忍,打开了门,却见她正站在门外,她牵着弟弟的手,看了我一眼,问我:“你去不去超市?”
见她没提上学的事情,我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和弟弟的手上,大手和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看了看窗外,雪花缓而轻地落下,窗户上有了一层水汽,看着,倒有些雾里看花一般。
我将眼睛往上抬了抬,咬了咬唇,扭过头告诉她我要去,她冷冷看了我一眼:“换套衣服再出门。”
我便就去换了衣服,父亲送爷爷奶奶去了亲戚家,我脑子里正思考着,该怎么去超市呢?她那样小气的一个人,不会要我走吧!
没想多久,衣服就换好了,我走到客厅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白色的地板上还有些湿,好像一直都没有干一样,灯光地映射下,我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显得肿胖而好笑。
见门开着,我就打算去关,只是,却恰好看到她牵着弟弟的手站在楼梯口,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垃圾袋。
她看了我一眼,就转身下楼梯,我赶紧换上鞋,跟在她的身后。
我这才发现,她其实是极矮小的那种了,和我站在一起约莫只能到我的下巴处,只是大腿却有些粗,走路是并不大好看的外八字,自然卷的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却有些毛糙。
“我们怎么去?”我硬着头皮问她。
她不做声,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督了我一眼,又眉眼略弯,低眸对着弟弟说:“要吃什么和妈妈说,妈妈给你买。”
雪花落在脸上,觉得有些凉,凉得眼泪也很想往下掉。
我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去超市的距离,对她喊道:“我们搭公交吧!一块钱而已!”
她冷冷一笑,唇边有些讥诮:“一块钱不是钱钱?多大点路?你不走我走。”
说完,她还就真走了。
我有些冷,缩了缩身子,原以为她会等我的,她却不曾回过头。
我愣了愣,一阵风吹过,浑身打了个颤,眼睛有些干,手伸进了荷包,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于是,给父亲打了电话,他特地回来给我开了门,就又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是回了,随手将一袋东西扔在沙发上,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包暖宝宝,随手抽了一张贴上。
她便跑去了我的房间,没过一会,我的包包就被她扔了出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拉链和地板碰到的声音,短暂而清脆,但却心中一紧。
我捡起书包,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她却又一阵风一般冲了出来,拉着我就往外走,然后,门狠狠地被她带上。
她按下了电动车的钥匙,接着,就把车推了出来。
“走!”她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可拒绝。
我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坐上她的电动车,冬天里的风,刮在脸上就有些疼,我张着唇,牙齿咬得异常紧,弯了腰,抓住了她的衣襟,她的背挺得很直,我索性就缩在她的身后,我这才发现,她腰间的赘肉似乎也不少,发丝里面夹杂着几根白发,耳朵上的一个耳洞是要合了一般,下面又一颗黑色的小痣。
八分钟,从我家到学校,八分钟。
只是,单就八分钟,我就脸就凉得有些僵硬,我回头看了看她,她的手,通红,指纹却异常清晰,中间的手指上,还生了一块冻疮。
同学在身后拍了我一下,我便回过头去,却恰好看到她在调头,只是,她似乎更小了,背缩了下去,我似乎看到她在颤抖,她开始在我的眼前越来约越小,直到最后,再也就瞧不见了。
我回到宿舍,打开书包,却看到了我昨天掉的纽扣已经缝上去了,黑色的线有些密密麻麻的。
我的眼眶也就湿了。
赤道永远不会下雪。
她也永远不会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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